把青涯引到澄凌殿附近的是離川,把怡珍引到青涯附近的自然也是離川,離川要的就是讓青涯無暇分身注意到尺素的事情。當然引走一個青涯不行,還要把月綰塵也從尺素身邊調走,而正宴這一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青涯和月綰塵想不經過涼舟就直接把尺素帶出天界,但是後來他們突然間發現這不可能,因為尺素的身上竟然有喚蒼門的契約烙印。也就是說尺素與喚蒼門簽訂了契約,他只能從這裡離開天界,其他的三個門都不可以,但只要涼舟不下令開門,那麼尺素同樣也出不去,因為被封鎖起來的喚蒼門只能進不能出。所以要想把尺素帶出去,只能等到正宴這一天,這一天涼舟會下令開門,以示天界廣邀八方仙家,共襄盛舉的最高禮遇。
可能有人會疑惑,喚蒼門不就是一個結界的出入口嘛,為什麼感覺涼舟對它的重視超出了一般。那是因為當年四大部落雛形初定時,喚蒼門是上蒼賜予天族部落的第一道屏障,喚蒼喚蒼,呼喚上蒼賜福,它可以說是天界的精神象徵了。所以自雲渡開始,非是天界大事不開喚蒼,若天界的任何一位仙家需要主持公正,儘可以走一遍喚蒼,所以這也是當初當什麼滇水水君的夫人告狀這件事,涼舟壓不下來,因為記錄上了喚蒼就成為了涼舟天帝生涯的功德,他若是沒有讓水君夫人滿意,便要揹負著這個過錯直到接受了上蒼之罰——上蒼之罰的最壞結果就是魂飛魄散,連個去往冥界輪迴的機會都沒有,涼舟是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命運操控在別人手裡,自然沒有讓怡珍就這麼輕易地擇出去。
如果喚蒼門一直開到把所有人都送出天界,那自然是好的,只要月綰塵一直把尺素關起來等著宴會結束出門就好,但實際上喚蒼門只會象徵性地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青涯和月綰塵又不能突然間中途離席只為了把尺素送出去,這也不現實。再者澄凌殿是天界最為神奇的一座宮殿,在澄凌殿裡面,沒有人可以使用移形或者是傀儡替原身的法術,所以要想把尺素送出去,最後只剩下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讓除了他們兩個之外的其他人完成這個任務。
青涯和月綰塵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青涯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紅山。
離川要的就是他們無法親自沾手這件事,他派去的人已經和尺素交代清楚了,所以尺素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對付押解的人。涼舟動了殺心這件事,已經擊潰了尺素最後一道心理防線,而且離川還許下了尺素一定會把一百零三隻怨魂找齊,讓尺素的容貌徹底地恢復到以前的樣子,既然有一個人願意成全他的執念,他又為什麼要認命地跟著青涯回到冥界,他甚至可以想到,青涯這種說一不二的性格,他最後遭受的刑罰不會比讓涼舟殺了他更感到痛快。
離川這番謀劃可以說是將每一個人的位置都計劃到了,甚至連紅山的作用他都沒有忽視,可見他是一個要將一切都掌控在手裡的人。他在天界這麼多年,不僅得到了涼舟極大的信任,還從來沒有暴露過自己的身份、自己組織的身份,其心志之堅定、靈思之聰穎,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獨一無二了。
青涯算是間接地和離川交過一次手,莫名其妙就知道了天界還暗藏著另一股實力不俗的勢力,月綰塵聽青涯講完後,並沒有覺得稀奇,因為鬼男子的記憶裡她確實發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天界是被人下了降頭嗎?一萬多年了,到現在都沒有真正安生下來,也不知道涼舟到底對現在的局面清楚多少。”
月綰塵認為天界太過不安定,可是青涯卻覺得這才是最正常不過,“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會有最理想化的生活,涼舟當年怎麼從淨頌手裡奪來的帝位,世人都清楚,別人也同樣可以依樣來一遍。天界的動亂早在四族部落初定的時候,就顯出了端倪,以後也會一直亂下去,沒有解決的辦法。”
月綰塵對青涯的說法不置可否,卻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了一點被隱藏起來的秘密,“你這話說得就好像四族初定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著一樣,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比涼舟可是要小不少年紀。”
幸好青涯慣是個沒有表情的,他在無意當中竟然說出了當世無人知道的事情,因為不會臉紅,不會不安,所以他隨口編了一個謊言搪塞給了月綰塵,“古籍上的記載,不需要我親自站在旁邊也可以知道。”
青涯瞭解月綰塵,月綰塵也瞭解青涯,她明白他一定不會說實話,但既然他給她遞了梯子,她就當作什麼都沒有察覺地下來。兩個聰明人聊天,雖然不費什麼力氣,可有的時候也很讓人糾結。
趁著氣氛冷下來之前,青涯趕緊接了一句,“正宴那天,月長封也會出席。”
月綰塵皺起了眉頭,“把月字去了,他既然沒有把自己當作祈月山的弟子,便沒有資格冠上‘月’這個姓。你有空關心長封的事情,不如趕緊把外面那個瘋女人解決了。”
月綰塵轉身就進了臥房,再沒有走出來。青涯頓覺自己又說錯了話,原本是想把月綰塵的注意力從四族部落引開,沒想到卻戳到了她的痛處。
在外面守著的怡珍興致勃勃、精力充沛,大有等不到青涯就紮根在攬芳館門前土裡的精神,最後還是司命好說歹說把她勸走了,當然能夠勸走是因為司命給她出了一個餿主意,司命讓她在正宴席上請求涼舟給她賜婚,新郎自然就是青涯,到那個時候,就算青涯不願意也會因為看在涼舟的面子上而選擇妥協。怡珍一聽,這是個好主意啊,當下就跑回去準備了。司命覺得自己因為怡珍的存在,壽數都少了一半,如果綰綰知道這個餿主意,一定要罵死她了,所以現在還是進去請罪吧。
司命低著頭就往裡走,根本就沒有仔細看,只聽“咣”一聲,她也撞上結界了,“哎呦!綰綰,你這設的什麼結界?痛死我了!”
青涯只顧著檢討自己方才的失言了,完全沒有注意到怡珍已經不在外面當屏風了,只能算是司命趕上這撥兒倒黴的事。後來司命把打發走怡珍的過程一字不落地說給了那兩個人,月綰塵原本不是很高興,但是聽完之後,笑聲都快要衝出房頂了。
青涯幽幽地看了看司命,“你方才撞的那一下,讓吾頓覺心情舒暢。”
司命:“……”
……
正宴這一天簡直就是個大好的日子,它彷彿給了所有心有不甘的人一個宣洩的機會,也讓操縱陰謀詭計的人有了明目張膽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理由,於是涼舟為了標榜自己功績而舉辦的流金宴,終於成為了四界當中流傳的笑話。
快到澄凌殿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還坐在車裡,都選擇徒步走完這剩下的一段路。於是四界當中所有呼風喚雨的人物,幾乎都齊聚在了這條道路上。可能走在你左邊的是你多年的老友,然而一回頭,就發現舊日的仇敵正站在你的後面;有可能你心心念唸的愛慕之人,轉眼間就帶著家眷來赴這場華麗的盛宴……於是,這短短的一段路,竟讓人無端品出了幾分宿命的味道。
青涯的周圍自然還是真空出一大片的空間來,只有月綰塵站在旁邊,仙家們議論紛紛,畢竟望月令主、怡珍領主和冥帝的三角戀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傳遍了天界,諸位仙家們作為標準的吃瓜群眾,喜聞樂見天界出些新鮮的八卦。果然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後面響起,“青涯,夫君,你為什麼不等等我?”
月綰塵站在青涯旁邊就是為了讓他看上去不那麼形單影隻一點,既然麻煩的人物出現了,月綰塵非常自覺地往另外一邊撤了好幾步,給怡珍空出位置來。而怡珍也非常符合看客的獵奇需求,一上來就摟住了青涯的一隻手臂,甚至為了防止青涯把她甩開,還使了很大的勁。青涯當然想像扔垃圾一般的把她丟出去,但是在眾人面前多少有些不太好看,於是他只能拼命地壓制自己的情緒。
怡珍其實沒有從來沒有把月綰塵的臉和她的名字對上,今天一看,總算是找到了情敵。一邊牽著青涯往前走,一邊嘴裡還罵罵咧咧的,“有些人,不過就是人間一個小小的散修,還自以為可以攀上冥界這座大山,要知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時刻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含沙射影這四個字怡珍可能學得不是太好,她這幾句話已經可以說是明擺著諷刺月綰塵不自量力了。但月綰塵其實沒有什麼感覺,因為她的注意力早就被前方某一位仙家吸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