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寮外解了馬,翻身而上,卻不進城,沿著十里柳橋狂奔了數里之外,楊庭才勒了韁繩,慢了下來。
後面的武進打馬追了上來,卻是人馬都累得有些氣喘吁吁,靠得近了,武進顧不得喘氣,急道:“爺,我們不進宮麼?”
楊庭道:“父皇一直說我是個沉不住氣,紈絝逍遙的皇子,既如此,早一刻進宮,晚一刻進宮,在父皇那裡又有什麼差別?”
武進不敢多勸,只勒了馬,矮了一個馬頭跟在楊庭後面。
楊庭嘆了口氣,道:“老師預計是什麼時候入京?”
武進道:“入了寒冬,兩陝路一帶的官道早結了冰,車馬難行,老將軍即便輕車從簡,能趕在除夕前入京已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楊庭凝眉,道:“你開始說今日父皇宣我,為的又是何事?”
武進愣了一下,這些日子,外面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是順心的,就是反應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來,這樁樁件件的事,幾乎每一件都是針對他家爺來的,他每日在爺前回話,都是打了十二分的小心,許是這些天壞訊息聽多了,他家爺都渾不在意了,以至於他剛剛才給爺回的話,他家爺這會到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竟然會再次詢問!只得道:“宮裡傳了訊息出來,說江南茶道轉運衙門虧空的厲害,皇上有意要委派一位皇子王爺前往邳州坐鎮徹查此事,戶部尚書水大人以爺您愛茶成痴的由頭,向皇上作了舉薦,皇上這會招爺進宮,當是為的正是此事。”
武進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眼裡還有一絲興奮,他家爺被壓制了這麼多年,皇上那裡終於想起要啟用他了,這確實是近日來唯一讓人歡心雀躍的好事了。
只是楊庭臉上依舊淡淡的,甚至於,在聽完武進的話後,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武進有些不解,試探著問道:“爺,可是有什麼不妥?”
楊庭微微搖了搖頭,道:“正是因為爺看不出哪裡不對,才更覺得這事極不尋常。”
武進一時沒有聽明白,道:“爺蟄伏了這麼多年,皇上一直沒有正式的分派差事給爺,如今這事怎麼說也是個好的開始,爺怎麼還有些猶疑不決呢?”
楊庭冷哼了一聲,道:“你跟在爺身邊日子也久了,那江南茶道轉運衙門能有多大個事?又不是鹽道轉運衙門。再說了,這事也太巧了點,即便是那茶道衙門真出了什麼貓膩,也不是單單只是今年的事,為何早不鬧晚不鬧,偏偏在如今這個時候鬧了出來?”
武進是越發不解了,道:“如今這個時候?如今這個時候怎麼了?爺,奴才愚笨,看不出其中關竅。”
楊庭道:“很簡單,這段時間爺是諸事不順,可你也該知道,在背地裡出手要對付爺的是什麼人。”
“是威欽侯府。”
“這不就得了。以威欽侯府的勢力,又是卯足了勁想對付爺,這江南茶道轉運衙門的芝麻事,你覺得威欽侯會讓這事鬧到父皇跟前去麼?說到底,什麼衙門出了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跟茶沾上關係,爺是父皇親賞的茶痴之名,縱便再是紈絝,提到茶的時候也難免會讓人想起爺來,你認為以魏道槐的心機手段,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紕漏?”
“那……”
楊庭嘿嘿冷笑了兩聲,道:“父皇既招爺入宮,怕是也有以爺為欽差赴江南的心思,這趟江南之行是推不掉的,只是路上,想來會並不好走的。”
武進想了片刻,又道:“其實奴才一直也沒弄懂,那劉公公,不是落在了寧國公世子爺的手上的麼?怎地寧國公府一直沒有動靜,反倒是威欽侯府站了出來,是處處與爺為敵,誓要趕盡殺絕,方肯善罷甘休?”
楊庭搖頭道:“你啊,確實是太過簡單了。姜宥是什麼人,他的手段如何?以前爺也只是聽說,這次爺才算是真正領教了。不動聲色,卻已拋磚引玉,冷眼旁觀,已然是借刀殺人了。這人的確太過出色,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魏道槐已老,威欽侯府與寧國公府的這場子較量,怕是還沒開始,就已經註定了輸贏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