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坑坑窪窪的水塘被逐漸裝滿,但雨仍舊在下。
這場來的遲緩卻猛烈的大雨伴隨著大風飄搖,洗滌著錦官城家家戶戶的屋瓦、城裡城外四通八達的街道、巷道、官道、小路。
同時,也將冬季來臨的氣息帶到了整個西蜀。
西南王府中的御文樓一樓殿中,原本空曠的大殿被那巨大身軀給塞了個滿滿當當。
一雙碩大而極好看的羽翼將巨大的身軀遮蔽,僅僅露出尾巴和趴在地上微微喘息的兇獸頭顱。
它的耳朵向形似白虎的腦袋後溫順的伏著,一雙鎏金色眸子微微合著,柔順而整潔的白色毛髮隨著它的呼吸而微微律動著。
大殿邊上,有兩個人。
站著的陸攸寧,坐著的溫先生。
陸攸寧烏髮輕綰,以一支簡單的珠花簪子固定。
上升穿著一件領子和袖口皆鑲有上等貂絨的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下身著一件翡翠煙羅長裙,除此之外,別無金銀玉鐲之類的外飾。
一旁的溫先生身著一身素色儒衫棉袍,頭戴冠帽,蒼老的面容上精神氣飽滿。
突然,那趴在陸攸寧與溫先生身旁淺淺睡眠的兇獸窮奇的腦袋動了動,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個哈欠後微微睜開那雙鎏金色的眸子看了看,不知道是在看什麼,滴溜溜轉了轉眸子,而後繼續趴著又睡了過去。
溫先生面對這傳說中吃人不吐骨頭的兇獸窮奇沒有半點懼色,反而淡笑著伸手撫了撫那面容上柔順的毛髮。
窮奇並沒有半點反抗,由著溫先生在自己的臉上胡作非為。
“西北關隘一戰,戰損比預想的還要好許多。”
溫先生看著外面的雨,從王府御文樓這邊往外看去,可直接一覽錦官城的全貌。
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
當年這座城池初建成之日,王爺率領大軍入駐的時候,也恰好是當春時節,一場春雨將將停歇。
如今數年過去,煙雨朦朧中的錦官城,彷彿昨日才建成一般。
陸攸寧頷首,溫言一笑,“也比預想的時間提早了一些,神策軍羅義將軍功不可沒。”
溫先生問道:“史遇春可曾再度上書請 辭?”
陸攸寧點了點頭,道:“有的,昨日又送來一封,這已經是第三封了。”
“看來這一次他派羅家兄弟帶兵前往雲州配合袁崇風拿回西北關隘的用意,一方面是在考驗羅家兄弟。”溫先生溫言道:“另一方面也是在為神策軍挑選新的主帥。”
陸攸寧接到那份密信的時候就料到了事情的因果始末。
神策軍主帥史遇春在第三封密信上面,確實竭力舉薦剛剛被提為兩大副帥之一的羅義擔任神策軍的主帥一職。
陸攸寧也猜得出史遇春的大致心思。
在今年開春的舊蜀餘孽鄭觀海率眾叛亂一事上,身為神策軍主帥的史遇春長子史孝武帶頭犯上作亂,雖然一切的局勢都在她弟弟陸傾川的掌握之中,並未掀起多大的風浪,而且事後西南王府並未對史遇春和史家的忠誠度有任何的懷疑,依舊全心全意的信任史遇春。
但是,就算別人毫不在乎,史遇春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征戰一生,他是真的想解甲歸田了。
陸攸寧嘆了口氣,開口道:“史老帥還是多想了。”
溫先生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你準備如何處理?”
“史老帥無論是對於如今的西蜀,還是對於我與子初而言,都意義非凡。”陸攸寧說道:“先壓著,我想等子初從西楚回來之後再與他定奪。”
溫先生聞言,點了點頭,“如此做確實最為穩妥,如今這個節骨眼兒上,如果對史遇春的處理太過草率,反而會寒了神策軍將士的心。”
說罷,溫先生從袖子裡拿出一封從雲州將軍府寄過來的信,一面遞給陸攸寧,一面說道:“攸寧,老夫與你討個官如何?”
陸攸寧先是愣了愣,而後接過信封,是王離的親筆書信。
細細的看了一遍內容後,陸攸寧便明白了溫先生的意思了。
信中所述的內容,是為那雲州周家的大公子周硯峰舉薦,向西南王府推薦周硯峰擔任雲州的轉運使。
如今西蜀併入了大唐,大唐的科舉制度引入了西蜀,按理來說,要考中了舉人方可在地方擔任官職,且從底層做起,而周硯峰不過一介秀才,連做官的資格也沒有,更別說擔任的是四書四州之一的雲州轉運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