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策在鬼市的兩處宅院,以及鬼醫鋪子都已不再安全,眾人商量過後,隨小老頭前往他常去落腳的廢棄山神廟,就在半山腰,比較僻靜。
經詢問,小老頭名叫袁北犁,說是無門無派的散修,在涅槃神境入門級已有百八十個念頭,後來常年各處尋求晉升機緣。最近之所以停留鬼市,“這裡的山雞烤起來格外香啊!”
長髯微胖中年男子叫洛不穹,年輕時曾師從地蛇宗,“後來我見不慣他們陰毒的修煉法子,就自請退出師門。”“確定不是因為好賭違背門規?”“哎呀呀……也有那麼一點子原因啦。”
廢棄的山神廟設施很簡陋,連張床都沒有。小老頭將他唯一一張草蓆拿給老態龍鍾的穆淮策,“你小子這到底怎麼回事?確定不需要去看大夫抓些藥?”
“老毛病了,明早就能好,您去歇會吧。”
穆淮策強打著精神,婉言謝絕。
而後吩咐流影從外面找根樹枝,將那貢品桌上的黃色桌布掛起來,將自己遮在山神廟一角,打算就像往常一般熬到天亮。
“臭小子,你最好能平安無事,答應請我吃一輩子雞的事可不能抵賴!”小老頭嘴硬心軟:“我先去附近打只野雞煮些雞湯,算你欠我的,回頭得還兩隻。”而後就罵罵咧咧地出了門。
新一波蠱毒再起,穆淮策最後一絲精氣神也被蠶食掉,渾身又冷又痛,八尺男兒的欣長身軀慢慢縮作一團,不停顫抖著,任誰看了都心疼不矣。
盛季安頓好小禪和昏迷的鬼醫,走過來撥開黃布遮擋的剎那,心尖像是被掐了下,真真是疼在他身痛在她心!
不忍他額外費力氣睜眼讀唇語,她只默默躺到他身邊,將冰冷一團攬入自己懷裡,輕手輕腳地儘可能包裹住他的全部。
不像平日裡嬉戲佔他便宜,不帶一絲雜念,僅僅在此時此刻,竭盡所能為他遮風避寒。
“阿季,你去陪陪小禪。”
當溫熱嬌軀貼上來的剎那,穆淮策沒有睜眼,卻也知道是誰。她熟悉的體溫,她常用的梔子花頭油香氣,這些時日已習慣地不能再習慣。
人生病時最為脆弱,這份溫軟的避風港恰到好處給予他力量,可他不能貪戀,“她比我更需要你。”
盛季沒說話,只輕拍他後背,示意放心。
可穆淮策還是掙扎想推開她,“袁前輩去煮雞湯了,你去喝點,不必擔心我。”
“是不想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麼?”
被接二連三拒絕,盛季也沒惱,雙手捧起他佈滿褶皺的臉,虔誠地凝視著他暗淡滄桑的黑眸,語氣輕柔而真摯:“我在心裡,穆郎永遠是一襲白衣,兩袖清風,手握青龍琉璃劍,兼濟蒼生的少年天才。”
記憶倒回八百年前,那日他在森林裡挺身而出擋在她面前,第一眼不是他顛倒眾生的俊臉,而是他的背影。
不如白氏男子壯碩,但挺拔欣長,有安全感有擔當。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可以在危難關頭,為我支撐起一片天。”盛季用額頭輕蹭了蹭他的,“別趕我走,好不好?”
穆淮策輕嘆,“傻姑娘,我是怕我又傷到你。”
今夜發生太多事,尚且沒心思去梳理思路,但她有靈力懂修為的事一目瞭然。
面對他蠱毒發作,相交於其他人她毫不驚訝,不難推斷出她上次月圓夜已知曉他身份,偏要在那淘氣地叫老伯,還絮絮叨叨同老伯說她夫君許多壞話。
但真正讓他不安的,還是蠱毒發作神志不清時,險些將對李鈺的恨意與殺意全都施加在她身上,小姑娘嬌嬌弱弱的,又慣愛漂亮,身上有傷就不好了。
“聽話,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唔……”穆淮策怔住。
勸說的話語,盡數淹沒在吻裡。
這一刻,唇齒間熱意交纏,濃烈而寂靜。
盛季本來只想堵住他的嘴,但一沾上他泛著幽香的清冽氣息,還是上了癮,忍不住小啄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