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抬眸,面無表情地看著被鞭笞地體無完膚的傾扇,“何苦虐待自己?”
“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對麼?”
“嗯。就憑你給我下過孔雀膽之毒,就憑你妄想引誘容忌離間我與他的關係,我這輩子,都不會輕信你。所以,別再演了,放過自己不好嗎?”我看著一臉憔悴的傾扇,隨口勸著。
起初,我不明白她何以下那麼大的賭注,直接將自己的清白和安危盡數賭上。而今,觸及到她眸中的怨恨後,我終於明白了她的用意。
一來,她確實企盼著孤注一擲能換來自己想要的結果。
再者,她也需要這些苦痛和磨難讓她牢記這份艱辛,並以此堅定自己復仇的信念。
山魈們見不得傾扇渾身是血的狼狽樣兒,泣不成聲,哀嚎連天。
我被身後的鬼哭狼嚎擾得頭疼腦熱,正欲斬斷纏在傾扇腳踝處的藤蔓,不料洞穴中飛來一記彎刀,快我一步利索地斬斷了傾扇腳踝處的藤蔓,並使她不偏不倚地朝容忌懷中撲去。
恍然間,布林手執長鞭氣勢洶洶地從混元洞中走出。
他似是失了心智,直接無視了做防禦姿態的我,揮著手中長鞭,朝著被容忌推向一旁的傾扇抽去。
我趁機捻了道蛛網,原想將布林和傾扇一併籠於蛛網之中,不料傾扇似有察覺,扭著腰肢往容忌身上一歪,成功地躲過了半人寬的流質蛛網。
該死!
我寧可傾扇和布林一道入夢,也不願單獨面對詭譎多變的布林。
不過話說回來,夢境之中鮮少有人會是我的對手,即便布林詭計多端,我也有法子將他打得滿地找牙。
撥開夢境迷霧,饕餮、檮杌、混沌、窮奇四凶獸分立四角,虎視眈眈地盯著立於林子中央,手無寸鐵的我。
我暗淬了一口,從未料到布林夢境之中還會有兇獸出沒,速速掏出弱水披風,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在我看來,四凶獸同外強中乾的紙老虎沒什麼兩樣。不過,我也不願主動招惹它們,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沒閒到觀瞻兇獸耍猴戲的地步。
“救命,救命!”
身後,突然傳來四道驚恐至極的呼救聲。
我遽然回頭,只見布林微敞著翠色馬褂,手中分別拽著四股麻繩。
麻繩的另一端,為四位驚慌失措淚流不止的閨閣少女。
布林站定在四凶獸中央,吊兒郎當地吹著口哨,旋即將手中麻繩隨手一扔,兀自飛上樹梢,觀瞻著兇獸逐人、食人的血腥畫面。
我委實聽不得少女淒厲的呼救聲,匆匆撇過頭不敢直視尤為血腥的殺戮場面。
林中的動靜聽得我心驚肉跳,不過我的神智卻愈發清醒。
倘若夢中一切皆屬實,那麼圈養兇獸之人以及授意窮奇刨帝陵之人,便會是布林。甚至於,連傾扇都有可能如她自己所說那般,因斬殺兇獸,被布林脅迫。
不對。
布林他不過是一隻得道成仙的靈鷸鳥,他絕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殺機,也絕不可能煞費苦心布了一場對他而言毫無利益的局。
唯一的可能,便是布林或是有心人事先刻意隱藏了布林的真實夢境。
思及此,我收起了弱水披風,指尖再結蛛網,瞬移至布林身後,將他再度籠於夢境之中。
這一層夢境,又叫夢中夢。
抬手撥開夢境迷霧,我竟回到了數萬年前布林被故是半夜撫琴嚇暈,繼而受凍而死的那一天。
布林魂魄離體,飄飄然飛出了窗外,在數九寒天裡,哆嗦著身子溯流而上。
他的肉身才剛剛涼透,因而他的魂魄亦十分微弱,不止受不得長時間的日曬雨淋,連偶有的料峭寒風,也是經受不住的。
不幸的是,布林魂魄所處之地,寒風料峭,沒兩下就將布林的魂魄吹得幾近四分五裂。
“可憐的小東西,魂聚!”
就在布林即將魂飛魄散之際,傾扇懷揣著一隻靈鷸鳥踏雲而來。
她隨手救了布林一命,並將布林的魂魄鎖於靈鷸鳥身上,“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你陽壽未盡卻命喪黃泉,本是禍端。不過,從今往後,你便可寄存於靈鷸鳥身上,不日便可得道成仙,是為轉機。”
布林縮在傾扇懷中,深深地看著面帶淺笑,如暖陽般溫暖的傾扇。
夢境一轉,只見藥仙帶領著黎民百姓,振臂高喝,將面覆輕紗的傾扇逼上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