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你笑話,我確確實實懷著最大的熱忱,替我們即將要到來的孩子準備好了一切。
可是,比起得到你,我更害怕永遠失去你。
那一日,你軟綿綿地倒在我懷中,不似往日張牙舞爪的嬌俏樣兒,乖巧地像只小貓。你一邊淌著口水,一邊抓著我的前襟,時不時還會在我心口處亂蹭。
那之後,你定然很感激我的坐懷不亂。
殊不知,整整一夜,我都在同自己的理智作鬥爭。
慾念說,哪裡來的那麼多一見鍾情,這世上更多的是日久生情。東臨王還不是因為搶佔了先機,早早地將生米煮成熟飯。
理智說,喜歡就不要去傷害。即便得到人,也得不到心。
慾念說,就放縱一次。這輩子,最後放縱一次。也許,有了孩子後,轉機就出現了。
於是,我如視珍寶地將不省人事的你輕放在榻上。
榻上鋪陳著喜慶的紅色薄衾,薄衾中央,擺放著一方乾乾淨淨的喜帕。
無意間,你嚶嚀出聲,一聲細若蚊蠅的“容忌”,差點讓我失去理智失手將你掐死。
整整一夜,我腦子裡一直在天人交戰。
最後,理智戰勝了慾念,我放棄了今生今世不復再有的機會。
得知你懷上他的孩子,我不再嫉妒,甚至幻想著這個孩子本該屬於我,甚至覺得這個孩子應當更像我才對。
然而,上天真的很殘忍,總是不遺餘力地將我往死路上逼。當我得知你無故小產時,心裡的痛楚一點也不比東臨王少。他可以名正言順地為夭折的孩子造上墳塋,立上牌位。我卻只能躲在他身後,將衣物、襁褓、撥浪鼓紛紛攏於袖中,將一塊刻有“祁麟”二字的牌位緊揣懷中。
沒錯,我管那個夭折的孩子叫祁麟。
真可惜啊,他若是還活著,我一定親自教他射箭騎馬,教他熟讀詩書,將所有的愛都給他。
三個月前,在我得知自己只剩十年時間之際,我就想著起草一封“家書”。
一來,是希望你永遠記得我。二來,又希望你徹底忘記我。
我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殺過的人屠過的城不計其數。
而你,永遠活潑明媚,美好,善良,纖塵不染。
從骨子裡,我是自卑的,手上的鮮血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你與我之間,不止隔著東臨王,還隔著黑白兩方世界。
歌兒,答應我。忘卻我的所有,但別忘了我曾愛過你,可以麼?
之所以不願回六界,是因為於我而言,六界冰冷沒有溫度。
虛無界雖殘破,但這片土地上,留存著我與你之間的所有回憶。
我可以憑著皇甫軒曾繪下的幾十萬幅畫作,用往後十年,認認真真地任性一回,活在有你的回憶裡。
你第一次坐上北璃王位,穿著不合身的男裝,依舊是一副少女模樣。觸及你銳不可當的眼神,我的心跳得飛快。
你被上古神水傷了眼,蜷縮至一隅,滿臉防備,渾身是刺,扎得我痛徹心扉。
你被東臨王所傷,我亦跟著你痛,竭盡所能地想要撫平你的創傷,卻等來了一句你對東臨王所說的“幸好是你”。
………
寶貝歌兒,說這麼多並不是在責怪你。
我只不過是記性太好,將與你有關的點點滴滴都銘記在心而已。
此去一別,當再無相逢之日。
願我的寶貝歌兒,年年歲歲有今朝。
當你收到這封“家書”時,應當是十年之後,那時的我,已帶著對你的美好祝願,於虛無界裡走完並不幸運但卻足夠圓滿的一生。
替我向小公主們問好
愛你的祁汜留
虛無界一百零二年四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