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對你,我從未有過彌天的怨氣,有的只有心疼。只可惜,相仿的遭遇,你卻比我幸福得多。同是歷經滄桑,我被遺忘在歷史的角落無人問津,而你卻被人捧在手心寵成掌上明珠。說到底,我是嫉妒你的。”
愛與被愛,從來都不是單向的。
華清果真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她只知萬千燈火下溢滿的幸福不屬於她,卻不知幸福曾同她僅有咫尺之距。
布林的萬年守候,於她而言,絕不是無足輕重。
遺憾的是,她為了復仇,放棄了被愛的權利。
華清掃了眼天邊瑰麗的霓虹,再度盤腿坐於磐石之上。
她將伏羲琴平放至雙膝間,再度以靡靡琴音蠱惑人心。
我緊握著軒轅劍,以銳不可當的劍勢逐一擊破著暗藏殺機的音律。
華清見狀,亦加快了撥弄琴絃的頻率,僅片刻功夫,便以千百音律將我包圍其中,“莫要壞了我的好事。若是惹急了我,不止是東臨王,連你我也不會放過。”
說話間,錚錚絃音便化作片片利刃,裹挾著排山倒海之勢,朝著我心腹處襲來。
這回,華清當真沒有心軟,招招致命。
我手持軒轅劍,將周身乾坤之力加註於劍身之上,氣勢洶洶地朝著華清劈砍而去。
空前的劍勢爆發出破空之聲,化為一道韌勁十足的流質暗影,毒蛇般朝著華清的命門襲去。那道暗影剛開始只是黢黑的一道,片刻之間,已然化作無數重影,將華清的所有退路堵死。
華清大驚,遽然間,數團鎏金色火焰起於伏羲琴絃根部,並隨著律動的琴音化為漫天火星,向那暗影最盛處迎去。
金光暗影於電光火石之間糾纏一處。
我見暗影並未佔據絕對的優勢,旋即輕揮水袖,滅去彎刀暗影,使得漫天星火撲了個空,砸在粉塵飛颺的空氣中,匆匆然歸於寂滅。
華清稍稍鬆了口氣,撫琴之手已血肉模糊。
不過,我自然不會給她可趁之機,趁她稍有分神之際,軒轅劍再劃出一道極淡的劍痕,朝著華清心口突襲而去。
華清駭然變色,由於暗影來得太快,她指端還未成型的音刃已被完全打散。
千鈞一髮之際,她急急地扛起伏羲琴,憑著伏羲琴中蘊藏著的無窮神力堪堪抵擋住了我愈發凌厲的劍勢。
“且歌,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再胡攪蠻纏,我不介意玉石俱焚。”華清單臂攬著伏羲古琴,另一隻手緊扣琴絃,大有同歸於盡之意。
我立於華清山之巔,睥睨著山下燈火,緩緩偏過頭,定定地望著華清,沉聲說道,“華清,陰陽兩極,相生相剋。你可曾忘卻元始天尊對你的點撥?你可曾忘卻數十萬年前,你也是個心懷蒼生,博愛天下的姑娘?是時候睜眼看看這方天地了。這山河盛世,雖有動盪,但從未讓人失望過。捫心自問,當年的你,當真是蒙受不白之冤被萬民逼上絕路的麼?其實並不是。當年的你,隨手衍化出來的聖君,給六界甚至是虛無界大陸,都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見她沉默不語,我旋即幻化出南羌密林中那些日日夜夜為她祈福的山魈精怪,“善惡是非,就交給上天來評判罷。這世上,尚有成千上萬的無辜者,一生行善,他們不該被你的怨氣所累。”
“華清,可能在你眼中,布林只是你隨手救活的靈鷸鳥。克他卻念著一份情,生生守候了你數萬年。他的守候喚不回你的良知,他的死依舊喚不回你的良知,難道唯有萬物寂滅,你才願意回首?”
“不,你錯了。你以為黎民蒼生會念著你的好?不,他們不會!危急關頭,他們只會將你推向斷頭臺,他們哪裡會在意你的死活?他們在意的,永遠只有自己。”華清情緒大起大落,話音剛落,被以蠻力斬斷了伏羲琴絃。
錚錚錚錚——
剎那間,伏羲琴絃應聲而斷,絃聲如同凰鳥瀕死前的啼泣,聲聲泣血,剎那間使得萬物蒼生陷入癲狂狀態。
而最最兇猛的那道絃音,於暗處蟄伏許久,正當我引雷喚雨之際,突然間躥向我的心口,使得措手不及的我差點兒被絃音中傷。
電光火石之際,容忌著一身白衣,從山腳下扶搖直上。
他一個閃身將我攬入懷中,並順勢調轉了我與他的方位。
噗——
絃音正中容忌背脊之處,我亦隨著絃音猛烈的衝擊力被容忌撲倒在地。
“容忌……”我慌亂地拭去他臉上的血跡,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深怕一眨眼,他就悄然斷了氣。
容忌尤為隱忍地輕咳了兩聲,輕聲寬慰著我,“我沒事。”
“事到如今,你們還有心思打情罵俏?”華清冷眼看著滾作一團的我們,眸中滿是不屑。
我小心翼翼地扶起容忌,甚至不敢去看他背上的傷口,直截了當地擋在了容忌面前,引雷喚雨。
華清見狀,嘴角笑意愈發深邃,“怎麼?難不成你以為幾道天雷就能劈死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