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僧若是不放呢?”
天弋鬆了手,冷冷地盯著假人兒。
我躲在古井之中,將自己的神識強加至假人兒身上,藉著它的口,同天弋來了場隔空對話。
“我既敢深夜獨闖古寺,必定有法子將他們二人安然帶出。”假人兒聲色爽利,並無半分磕磕巴巴。
天弋冷哼道,“他們二人現在還不能走。在他們尚未將貧僧治癒之前,半步都別想離開鴻蒙古寺。”
“既然如此,我等你身體大愈再來登門拜訪罷。”假人兒語落,毫無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
“站住!”天弋急喝著假人兒,背手負立,快步行至假人兒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它。
我見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兒,深怕天弋發現端倪惱羞成怒。
他單手勾著假人兒的下巴,“留下來。否則,貧僧不介意先向獨孤曦玥下手。”
“你!”假人兒面露慍色,捻著蘭花指氣急敗壞地指著天弋的鼻尖兒。
天弋順勢咬住假人兒的指端,戲謔言之,“女施主指端怎麼透著一股墨香?難不成,女施主在隻身趕赴鴻蒙古寺前,已然做好了將自己獻給貧僧的衝動,故而未雨綢繆地起草了休書,準備將東臨王休棄?”
“做你的春秋大夢。”
假人兒眸色一閃,迅疾將沾了天弋口水的手指往袖中縮。
“呵!時至今日,你還看不清形勢?女施主,貧僧手中還有八道‘天意’,不怕困不牢你。”
天弋冷哼著,強拽著假人兒的胳膊,硬是將它拽入禪房中。
我慌了神,急急從古井中爬出,躡手躡腳地趴伏在禪房門口,靜靜地窺伺著禪房中的光景。
天弋將假人兒重重摔在槐木地板上,他單膝壓著它的腹部,一隻手鉗住它的脖頸,曜黑眼眸中戾色頓現,“女施主,二位神醫遲遲不肯為貧僧醫治,不若,你替貧僧勸勸他們?”
“放了北璃王。”禪房陰暗一隅,被五花大綁著的南偌九冷聲道。
我見南偌九毫髮未損,長舒了一口氣。
但與此同時,我亦更加憂心獨孤曦玥的處境。
“治是不治?”天弋一巴掌重重地甩在假人兒臉上,鷹隼般的眼眸卻是死死地盯著角落中的南偌九。
南偌九眸色複雜,終是鬆口妥協,“我治。前提是你先放了曦玥和北璃王。”
天弋聞言,悻悻地鬆了手,轉而安撫著被他掣肘地完全無法動彈的假人兒,“別怕。只要你乖乖聽話,從今往後,貧僧絕不會傷你一根毫毛。”
天弋的言行舉止,當真怪異。
他口口聲聲說非我不可愛已深入骨髓,卻一次次地對我大打出手,一次次地將我弄得遍體鱗傷。
可若說他對我毫無旁的情愫,又十分牽強。畢竟,自我與他相識以來,他便死纏著不放,甚至揚言要為我還俗。要知道,他在靈山長大,自小將維護天道視為己任。他這般執拗之人,若動了還俗的心思,必定是下了十二分的決心。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於我而言,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至於他喜歡誰,中意誰,又或者是為誰留有最後一絲的柔軟,都與我無關。
不多時,南偌九掙扎地站起身,任由一頭青絲垂於面前,遮去他眸中的隱忍之色,“鬆綁。”
天弋寬大的袈裟中,飛出一道鎏金梵文,若迴旋鏢般朝南偌九直面而去,“簌簌”兩聲便將束縛在南偌九身上被施了咒的捆妖繩解開。
天弋嘴角噙著一絲冷笑,譏諷之意更顯,“想不到南神醫對女施主也藏瞭如此齷齪的心思。貧僧以你髮妻獨孤曦玥的性命相要挾,你都不肯替貧僧診治。如今,貧僧只不過扇了女施主一巴掌,你就著急忙慌地主動請纓,欲為貧僧醫治。藏得可真深!”
南偌九輕嗤,眉眼間淡淡的疏離使他有種不染塵世的灑脫。
與窮兇極惡的天弋相比,南偌九更像是六根清淨的佛門中人,眼若明溪清澈見底,仿若早已看透俗世,人淡如菊。
南偌九未置一詞,只定定地站在天弋跟前,光是在氣度上,就勝出天弋一大截兒。
天弋見狀,將趴伏在他腳邊的假人兒拎至跟前,冷蔑說道,“若是治不好貧僧,獨孤曦玥必死。至於女施主,也在劫難逃。”
“我要見曦玥。”南偌九淡淡開口道。
“吃著碗裡,看著鍋裡。南神醫,想不到你是這種人!”天弋輕蔑言之。
南偌九卻將目光移至假人兒臉上,輕聲解釋道,“北璃王,莫要誤會。我與曦玥乃一介草民,生死無關緊要。之所以選擇不去救她,是因為我已經做好了同她一起赴死的準備。但你不同,你是北璃之主,你是天下的指望,我沒法眼睜睜地看著你慘遭毒手。”
他輕描淡寫地解釋著,面上並無多餘的表情,我卻為此紅了眼眶。
天弋聞言,愈發暴躁,“獨孤曦玥無礙,貧僧只是將她囚至偏房裡罷了,並未苛待。南神醫,還不速速為貧僧醫治?”
“北璃王,請回避。”南偌九朝假人兒施施然行了一禮,遂手執銀針,朝著靜臥在榻上的天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