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是這個機場,在國際出發區。老李隨她辦理好行李託運,再三開啟她的揹包檢查入學資料。入關前老李叮囑完吃喝睡覺後,還酷酷地說,“一個人在外,別哭鼻子呀。”後來她在美國的五年,一次也沒哭過,倒是那次轉身入關時哭了鼻子。
在登機口她接到傅從玉的越洋電話,他在電話裡告訴李豫,唐宋和他稍後會去機場接她,讓她別緊張。她帶著輕微哭腔說,“我沒緊張。”
傅從玉在電話那端笑起來,“李叔剛剛打電話說你入關前緊張地抹眼淚。”
電話很快被結束通話,因為機場廣播通知開始登機。
她其實撒謊了。
那時候,她很緊張。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關系。
她忘記在哪兒看過一句話,大意是我從不回憶過去。對我來說,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永恆的現在。
李豫讀書不多,也不喜歡帶有文藝腔調的書籍,偶爾買一本也只是在飛機上消磨無聊時間。
曾經她覺得自己做過最文藝的一件事情是暗戀傅從玉。後來,她決定從單戀中抽身。她再與他通電話見面聊天,也不會覺得自己還想和這個人建立超越友情的關系。
就像此刻,她剛剛回憶起他,心裡已經主動把回憶裡的人和現在的人做完切割,兩個傅從玉和兩個李豫。
現在的李豫能迅速從情緒中抽離,一分鐘進入工作狀態。
飛機上,她開著電腦閱讀近期發表的論文,這幾篇文章主題都是關於「西部地區政府定位和區域後發優勢」。
這是經濟學上經典的話題,如何處理好「看得見的手」和「看不見的手」關系。
可惜,文章的觀點沒有寫出任何新意,甚至文中採用的支援性資料與作者想要表達的內容有些偏差,相當於論據與論點沒有太大相關性。
她不曉得這些文章是為了發表而發表,還是什麼地方智庫騙取經費的定製文。
她草草瀏覽完合上電腦,說實話,內心有些失望。尤其是其中一篇文章的第一作者還是她師兄。
李豫腦袋裡此時蹦出一個靈魂拷問:如果自己寫不出有價值的文章,會不會也水一篇或者水多篇來應付了事呢?
她想不出來她的真實選擇會是什麼。
她可以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肯定不會。
那麼未來呢,她還會如此堅定麼,她不知道。
帶著這樣的疑惑,她來到此次西部之行的第一站,俞城。
下飛機後,更加燥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果然七月份來這邊不是好時機。
李豫在視窗買好機場大巴的汽車票,坐上前往俞城大學方向的車。
這個西部城市的基建正在熱熱鬧鬧的開展,順著車窗向外看,隨處可見的在建樓房、腳手架和土方車。不過這會兒正值中午,一線建築工人們應該在休息。
她靠著車窗玻璃,心想,俞城城市核心區和周圍區縣的政府定位和後發優勢,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研究課題,她一定能寫出新意。
她在招待所辦理入住後,去學校食堂吃午飯,然後來到大學圖書館。
在這裡,她辦了一週的圖書館臨時出入證。剛在二層借閱室坐下後,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