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別說了。”米塔捂住臉,哭得更傷心了。蘇代代便沒有再說話,而是走過去,安靜而用力地抱住了米塔……
當天,蘇代代就搬回了207寢室。
她回來,並不是因為唐喬擔心米塔可能會想不開做傻事,她只是單純想在米塔最脆弱的時候,陪著她。因為現在也是她最脆弱的時候。有個人互相取暖,總比一個人慘挨著要好。
庭審的日子說到就到。
米塔之前口口聲聲地說她不會去,可真到了日子,她還是不受控制地來到了法院。
在卓迪的提前安排和蘇代代的陪伴下,她見到了張則明的老婆和孩子,原以為會看到一個農村潑婦,衝上來就跟扯住她的頭髮,拼命廝打她。沒想到那是個面容蒼老而內心善良的中年女人。
算起來,對方還只是個不到四十歲的女人,可過度的操勞和不停地生育孩子,已經徹底摧毀了她的健康和美麗,她花白的頭髮,發皺的面板,還有走樣的身材,就像是個快六十的大媽一樣。
米塔覺得僅從外表上判斷,說對方是自己媽,都有人相信。
她看到米塔,衝她輕輕笑了笑,還讓自己的兒子向米塔打招呼,“喊姐姐。”
那個六歲的小男孩很羞怯地躲在母親身後,似乎很怕跟生人接觸。眼尖的米塔看到他的手臂上有被菸頭燙過的燙傷,顯然不是他自己弄的,而是——
“是他爸燙的。”女人說著,翻開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上面可怖的疤痕,“他爸喝醉了酒,就拿皮帶抽我。”
米塔驚得後退了一步,直到今天她還是不能把現實中的張則明,跟她想象中的則明哥,重疊成一個人。
女人對她的反應已經習以為常,她的聲音平靜如同一潭死水:
“妹兒,你不是被他騙的第一個姑娘了。就我知道的,就有五六個。之前還有一個被他帶回了鄉下,結果因為受不了我們那裡的苦日子,生下一個女兒後,就跑了。”
米塔怔忡了半晌,才啞著聲音問她,“那你什麼不跑?”
“我能跑去哪裡呢?我要是能跑,就不會被父母賣給張家了。”那女人已經承載了太多的痛苦,早已變得有些麻木,可她看向米塔的目光裡,還是帶著淡淡的惋惜:
“我生在鄉下,家裡孩子多,爸媽為了籌錢生兒子把我賣給張家。我是沒辦法!可你這麼好看,又有文化,怎麼也會被他騙呢?”
米塔心頭難過得像是被一張網給死死勒住,她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的真相,也無法再呆下去。她拿出身上所有的現金,又問蘇代代借了些錢,全部塞到女人的手裡。
她張了張嘴,很想跟女人說點什麼,最終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一扭身,跑掉了。
還是蘇代代替她說了她想說的話:“重新找個可靠的男人吧,別為了個爛人把下半生都搭進去。”
女人連聲說著謝謝,可她的身體已經垮了,再也不能生育了,還拖著個孩子,又有什麼男人肯要她呢?在她那個地方,即便是五十歲的老光棍,也是想娶個媳婦生孩子的。
她現在只盼著自己的娃兒能早點長大,那她也就熬出頭了。
米塔並沒有跑遠,她只是覺得窒息,這都什麼年代了,女人還活得這麼難嗎?她想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
蘇代代跑過來,慢慢地靠近她,等她的情緒平靜了一些,才說:“還好他只是騙了你幾天的感情,沒有騙走你的人生和未來。”
她伸手輕輕拍著米塔的肩頭,“沒事的,小米塔,誰年輕的時候沒有碰到過幾個人渣?”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唐喬一樣幸運的,在八歲的年紀就能碰到一生的摯愛。
運氣這事,她們只有羨慕的份。
米塔本來是想就這樣離開的,可她又覺得既然來了,就不如好好看一看張則明的下場吧。可她卻低估了那男人的無恥程度!
那個爛人見無法脫罪,居然在法庭上誣陷米塔,說是米塔以死威脅他買房買車,他一時糊塗才犯下大錯。那個渣男還企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老實痴情的好男人,跟法官打同情牌。
米塔聽到這裡,是徹底把肺氣炸了!
這就是她千挑萬選看中的男人啊,當初為了跟他在一起,她不惜跟好友撕破臉。她可真是瞎了眼!連她的後天親人都看不上的男人,怎麼可能是個好男人呢?
米塔憤而退席。她離開法庭時,被告席上的張則明發現了,還指著她大叫:“就是她,就是她逼我的,大家快看哪,那個貪婪的賤女人!還大學生呢,真不要臉……”
米塔不禁想到他們那些美好的曾經,委屈與不甘的淚水,一下子噴湧而出。她加快速度離開法庭,可張則明對她的辱罵卻變本加厲!
蘇代代沒想到米塔會突然離席,起身前,米塔連招呼都沒跟她打。不過她能理解米塔的心情,便在米塔起身後,也跟著追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追得有點急,小腹竟隱隱作痛。
“你別跟著我了。”米塔突然回頭,朝蘇代代低吼一句,就大步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