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艱難抬起右手，朝蘇果果招了招。
蘇果果雙手抱胸，不予理睬。
林淼輕輕咳嗽了兩聲，臉色愈發蒼白，蘇果果撇了撇嘴，“都快死的人了，就別掙扎了。”
林淼慘然一笑，“果果，我知道你恨媽媽，但是媽媽還是有些話必須對你說。”
蘇果果橫眉冷對，“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林淼聲音虛弱，道：“果果，我前些日子聽說你喜歡上了一個男孩，是嗎？”
蘇果果白眼道：“幹嘛，都要死的人了，還想幹預我的事。”
林淼搖了搖頭，“果果，媽不是要干預你，媽只是想告訴你，咱們女人這輩子不容易，長得越漂亮，越可能成為男人的玩物，如果那個男孩值得你託付，就千萬不要辜負他。”
蘇果果沒好氣道：“自己的事都搞不清楚，還有本事說我。”
林淼嘆息道：“果果，不要跟媽媽頂嘴行不行，就這一次，媽求你了。”
蘇果果眨了眨眼睛，沉默不語。
林淼眼神空洞，回憶道：“十八歲時我被人派到明月城，先後結實了你爸蘇老狗，葉哲等人，我也知道，他們大多都是貪圖我的容貌，只有你爸，可能真的愛過我，但我不得不辜負他。”
蘇果果切了一聲，道：“你若是不想辜負我爸，難不成還有人拿著刀逼你去跟別人好？”
林淼慘笑道：“果果，你自小在明月城裡長大，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麼險惡，當年雖然沒有人拿著刀逼我離開蘇老狗，但其實也差不多了，我如若不按照他的指令行事，不但我要死了，蘇老狗，還有你，可能都會死。”
蘇果果不以為意道：“你就編吧。”
林淼繼續說道：“你不信媽媽也沒關係，但媽希望你記住一句話，在我死後，你不準來我墳頭祭拜，若有人問你和我的關係，你必須嗤之以鼻，不要理他，卻也不要得罪他。”
蘇果果冷冷道：“你想多了，我本來就沒打算拜祭你。”
林淼釋然一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或許，我不該見你。可是，我媽媽還是不放心，想見最後叮囑你幾句，原諒媽媽最後的自私。”
蘇果果壓根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林淼語重心長說道：“小心每一個姓李的人。”
蘇果果冷嘲熱諷道：“說得跟真的似的，你不就是想我原諒你嘛，別做夢了，你根本不配當我媽媽，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蘇老狗也不會，你死就死了吧，以後也別奢望我們會給你插香燒紙。還有，你別一口一個媽的，我不是你女兒，我只有爸爸，他叫蘇老狗。”
這個一生面首無數的女人突然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笑了幾聲，很是慘淡。
從她記事起，便已經是一枚棋子。
給人家當過童養媳，然後還反過來滅了人家滿門。
成年後，又來了明月城，搞得蘇老狗和齊曉芸離婚，逼得葉楓他媽跳樓自盡……
她這一生，沒殺過人，但是因她而死的人多的她雙手雙腳都數不過來。
每次午夜夢迴，總是不免夢到有人提著刀追著自己喊報仇雪恨。
哪怕夢醒後一身冷汗，可她依然繼續那麼做，因為她嫁給蘇老狗後就有了牽掛，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為了不讓蘇果果繼續成為棋子，所以她只能按部就班地執行那個人那個家族的每一個命令。
這些年來，明月城中大大小小的秘密，幾乎都已經被她洩露得乾乾淨淨。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這個城，這片顧家江山，會由那個人那個家族來掌控。
所以，她有句話，必須說。
林淼哪怕身負重傷，掙扎了好幾次，依然半撐起身子，十分認真的對蘇果果說道：“果果，你千萬不能活得像我一樣，你很勇敢，我希望你能一直這麼勇敢下去，不要受人擺佈，帶著你喜歡的人和你爸，一起離開這座城，去哪裡都可以，自由自在，比什麼都好。”
說到這裡，林淼已經渾身無力，直接倒了下去。
她雙眼望著那片白茫茫的屋頂，就像望著自己著蒼白無力的一聲。
“果果，媽累了，你能不能抱著我睡會兒？”
蘇果果雙手盤在背後，猶豫了一會兒，不知怎麼的，她突然不那麼恨她了，甚至覺得她很可憐，可憐的玩物。
興許是女性天生心腸軟，哪怕是蘇果果這樣的不良，也破天荒露出柔軟的一面，她走到那張血淋淋的床前，把她的頭擱在自己大腿上，就像小時候，媽媽會抱著孩子一樣。
她不記得她有沒有抱過自己，但是臨了卻還是願意抱抱她。
那個一生血債累累的女人，在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帶著笑，閉上雙眼，安詳離開了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