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一怔,在兩千階時停下來。
顓臾也想到一個可能——非人。
要說任鴻和顓臾最大的區別,就是在女媧廟上香時,那位老婆婆能看見他,卻看不見任鴻。
“非人的視野和人的視野竟有這麼大的差異?”顓臾當即:“你把你的記憶傳給我,我也把我的記憶轉給你。”
任鴻和識海中的殘靈交換天路記憶,當讀取對方的記憶後,他倆同時升起一個念頭。
難怪天路詭異,難怪那些逃過紫色漩渦的驪山女仙被無形之物所害。
原來,差別真的這麼大啊。
顓臾眼中的天路玉階,和宿鈞、風黎以及一眾驪山女仙一樣。他們眼中的天路很乾淨。或者說單調。
華麗的玉階從後山地表一直延伸到虛空,一望無際的玉階看不到盡頭。
但——僅此而已。
可任鴻眼中的玉階,在許多層玉階周邊冒著色彩斑斕的仙霧、道光,讓整個天路看起來更加玄奇。
僅僅是這一點變化,讓驪山派女仙們到死都沒明白,真正的災害到底是什麼。
“不用去了。”顓臾:“我明白了。驪山派打通的這條天路,已經脫離世界內側,通達世界之外。和天淵一樣,已經觸及真正的虛空。”
“而天路引發的災害,是她們從天外引下來的大道異種。這是和本世界迥異的存在。所以,本界眾生無法認知這種存在。”
驪山派女仙們無法認知,無法看見這種隱藏在大道之中,徘徊於法則之間的怪物。所以崑崙鏡照映下,她們彷彿被無形所殺。
然而任鴻不被驪山派認可,被視作“非人之物”。他反而可以看到旁人看不見的東西。
“這麼說,從一開始你看到的驪山派就跟我們不同?”
顓臾沉吟問:“那麼,在驪山勝境之外,甚至在你小時候,你眼中看到的景象真的是我們所見的人間嗎?”
任鴻沉默。
非人之物,與眾生不同。
顓臾的話,觸及他兒時最深刻的一段回憶。
從懂事以來,他對周邊人哪怕包括父母,都有一種怪異的疏離。他不明白,他們的表情為什麼和自己所見不同。
明明是自己的一位世叔,正跟自己的父親說笑逗樂。但是,為什麼自己從他身上看出恨意和嫉妒。
明明家人死了,為什麼一個孝子在哭泣的同時,自己能看到他隱藏在背後的笑臉。
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
完全無法理解。
為什麼在笑的同時,能夠在暗中咒罵。
為什麼在哭的同時,還能夠在心中竊喜。
為什麼受傷了,就需要哭。
為什麼得到別人的禮物,必須回以笑顏。
……
對於人的種種表情以及情緒,年少早熟的任鴻根本無法理解。
他喜歡和齊瑤、董朱玩,因為他們的表情和情緒是表裡如一。
但他們,無法消解任鴻心中的迷惑。
從一開始,他就能感覺到,自己和這些人類的區別。
他好像可以辨別善惡,感應到一個人內心的最本質情緒。
為此,他苦惱過,害怕過……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人告訴他。
“父親說過,人從生下來開始就帶上了面具。喜怒哀樂,不過是這張面具所反映的情緒。而內心的情感,是大家想要隱瞞,不想被其他人看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