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壓低聲音說道:“老袁,我怎麼感覺你有些怕她?”
“怕倒是談不上。”袁海龍搖了搖頭:“該怎麼說呢……是一種尊敬吧。
“尊敬?”蘇唐露出狐疑之色,看那女孩子走起路來腳步沉重,呼吸也不規律,明顯是個沒經過修行的普通人,只是因為在大比中奪得第一的洪牛的緣故,大家都給些面子而已,有什麼好尊敬的?
“她原本叫莊蝶,曾經是天眼聖座門下的弟子,她小時候,曾經和現在的賀蘭聖座一起被譽為聖門雙驕。”袁海龍道:“當然了,把她推到那個位置,天眼聖座有自己的考量,算是刻意為之的,但幾位聖座為什麼選擇了她,而不選別人呢?因為她確實有難得的資質,雖然和賀蘭聖座有些差距,可差不了太多的。”
“你說得是她?”蘇唐有些不信。
“就是她。”袁海龍道:“可惜,天妒英才,十幾年前,有一隻靈獸突然之間發了狂,闖入外門弟子的修行地,橫衝直撞,傷了不少人,當時正好有一群年幼的外門弟子進入修行之地,迎面撞上了那隻靈獸,他們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洪牛那時候才六歲,被嚇得坐地大哭,莊蝶為了保護他們,毅然擋在靈獸面前,其實她也不大,那時候剛剛九歲,也是個孩子。”
“然後呢?”蘇唐問道。
“她受了重創,尤其是這裡。”袁海龍用手指了指腦袋:“雖然天眼聖座治好了她,但留下一些古怪的病症,譬如說,她記不住我們的相貌,只能記住我們的名字,如果我們現在出去,然後再進來,她會以為來了新客人。還有,她記不住靈訣,把靈訣教給她,讓她修行,只是幾息的時間,她就會把靈訣忘得於於淨淨,不知道該怎麼運轉靈脈,再教給她,她又學會了,然後再忘,如此反覆,根本沒有辦法修行。”
“可是她會釀酒、會做菜?”蘇唐道。
“是啊,有些她能記住,有些怎麼也記不住。”袁海龍道:“但也不是絕對的,她不認得自己的師尊,不認得所有人,只有一個人例外,就是洪牛。也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了,莊蝶救了那些孩子,他們還有他們的師長輩,開始時對莊蝶是感激涕零的,可後來聽說莊蝶再無法修行,也逐漸受到了冷遇……呵呵,在這聖門內,無法修行的人自然就成了廢物,他們慢慢疏遠莊蝶,遺忘了當初的恩情,唯有洪牛,只要他在聖門,不管有多麼累、多麼緊迫,他肯定會來找莊蝶,陪莊蝶呆一會。”
“十幾年下來,他終於讓莊蝶記住了自己。”袁海龍嘆道:“我無法忘記那一天,洪牛突然來找我,瘋了一樣喝酒,大醉,然後大哭,甚至到了泣不成聲的地步,以他的驕傲…真的是徹底失態了,第二天,他開始閉關,等到出關時,他已經晉升為大祖了。”
蘇唐良久良久說不出話,最後緩緩說道:“洪牛這個人……重情重義,值得一交。”
“是啊。”袁海龍用力點了下頭。
這時,那女子端著一盤蚌肉走了過來,態度依然很不友好,重重放在桌子上,隨後轉身離開了,不過這一次,蘇唐突然感覺那女子順眼了許多。
“她還能記得給我們加菜呢,也算不容易了。”蘇唐笑道。
“呵呵……”袁海龍還沒有從傷感中走出來,笑容有些勉強。
那女子的手藝確實不錯,蘇唐吃得很香甜,在他的記憶裡,除了幾次餓極的情況下,從沒有吃得如此暢快的時候。
酒足飯飽,袁海龍帶著蘇唐尋了家旅店,歇息一夜,第二天清晨,僱了輛馬車繼續向前走,行了半日,前面看到了碼頭。
袁海龍交涉了片刻,僱了一艘中型的海船,隨後駛離了碼頭。
蓬山在海中,船兒行駛了兩個小時後,已隱隱看到了蓬山的輪廓。
只是,船兒不敢靠近蓬山,一直在距離蓬山幾十裡之外的海面上行駛著,袁海龍在一邊給蘇唐做著介紹。
“蓬山分為大蓬山和小蓬山,大蓬山在海中,小蓬山在陸地上,我們從那個碼頭出海,看不到小蓬山,有些可惜了。”袁海龍道:“小蓬山是大蓬山的門戶,外門弟子通常都在小蓬山修行,能達到一定的進境,才有資格進入大蓬
“那是什麼地方?”蘇唐指著一處船來船往、熱鬧番茄的地方問道。
“那是大蓬山的碼頭。”袁海龍道。
“這裡距離海岸並不遠,用御空術往來多方便,為什麼還要坐船?”蘇唐道。
“那可不行。”袁海龍道:“蓬山有資格收徒的座師恐怕已經上千了,而且每年都要招收數百名外門弟子,能晉升為宗師,便能成為內門弟子,有時候一年能多上十幾個,有時候達到上百,加上原來的內門弟子,如果這麼多人整天飛來飛去,蓬山早就亂套了。”
“哦。”蘇唐點了點頭,他能理解:“我們不能走那邊的海路麼?我想在近處看一看。”
“會有巡山弟子過來盤查的,有些麻煩。”袁海龍道:“而且,我好歹也是內門弟子,認得不少人,行蹤一旦走漏訊息,讓沈千雄和許樂他們知道……
“明白了。”蘇唐道。
蓬山之大,大得遠遠超出了蘇唐的想象,海船整整行駛了七天,依然在蓬山附近打轉,加上附近又缺少其他參照物,讓蘇唐產生了一種錯覺,海船壓根就沒有走,一直停泊在海面上。
幸好,袁海龍和船家都知道路途的遠近,船上的儲備很充足,如果是蘇唐自己來,這個時候一定會處在進退兩難的困境裡。
到了第九天,終於看不到蓬山了,蘇唐暗自鬆了一口氣,終日在蓬山附近遊弋,那種感覺,有些象在一隻恐怖無比的巨獸身邊走動,一旦巨獸被驚醒,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