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序一行不緊不慢，騎馬的騎馬，乘車的乘車，繼續往東而去。除了時不時車廂內發出幾聲潘知妍不加收斂的笑聲，便是車輪聲和馬蹄聲。
高侍衛專心地趕著馬車，無念真人更是一言不發，範麓倒是對一路上的山山水水觀察不已，玄意則是盯著端木序，想著什麼時候還得一較高下。
端木序想的卻是，以金帳大軍的速度，何時會趕上自己，到時候如何應對，雖有幾大高手，但陷入重重包圍，也很難生還。
他曾問過皇甫叔這個問題，修行上鏡的大修士，是否就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皇甫叔的回答卻讓他有些洩氣，即使身形再快，身體如鐵鑄，再能呼風喚雨，一旦陷入數萬鐵騎包圍中，漫天的箭矢，如蝗的騎兵，即使是上境的修士，逃遁或許可以，但要殺掉這麼多人卻不可能。修士再厲害，也還是人。
這也是皇甫叔一直在告誡他的，雖然要將個人武力推向極致，但又不能完全迷戀於個人武力，能做萬人敵，卻不要敵萬人。
端木序想著車廂中人的安全，但車廂中人想著的卻是責任，因為前面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潘知妍掀開了車廂的簾子，“前面不遠應該就到洛水了，公主希望就在洛水前停留，等著後面的金帳兵。”
這公主還擔心金帳兵不知道她在哪裡，故意在這裡等。
既然是公主的意思，其他幾人也沒有異議，除了範麓好像在斟酌什麼的樣子，不過也未出言反對。一行人便在前面不遠處的太安鎮落腳。
洛水自西北往下，在太安鎮一帶，水勢變緩，不似上游的波濤詭譎，而太安鎮恰好是洛水西岸東西和南北走向兩條官道交匯處，雖說傳來邊關有敵兵犯境的訊息，但這太安鎮依然是人來人往，畢竟在當地人和過往人心目中，邊關總是離自己的生活還比較遠的。
一行人在太安鎮歇腳，等著可能追來的敵兵。
……
離開懷朔城那片焦土，石繼威帶著兵馬重回函峪關城，關城依舊，河水長流，但城垣上的焦黑和殘破都在講述著前些日子的戰鬥，最為明顯的卻是散在四處沒人處理的斷臂殘身。奇怪的是，石繼威等人本來預防著有一場硬仗要打，卻沒有看到任何金帳留守計程車兵。
金帳兵攻破懷朔之後，甚至都未好好的打掃戰場，便經由懷朔城而北上，至少停留的時間極短，毫不在意這些延折河西岸東倒西歪大憲國士兵的屍骸。在這片戰場之上，有好幾處燒成焦黑的地方，想必是金帳兵處理屍骸的手段。
石繼威和潘子翰相繼皺眉。
這不能不處理，不然瘟疫將隨之而來。石繼威趕緊下令，打理戰場，懷朔士兵的屍骨，一律在威遠城邊集中土葬。雖然不能給他們榮耀，至少也讓他們入土為安。
有曾經相熟的戰友，甚至有把酒言歡的兄弟，躺在冰涼的荒地上，在打理時，各自有各自的悲傷，氣氛壓抑，也蘊藏著憤怒。
石繼威看著曾經跟隨自己的懷朔兵，一夜間損失慘重，便把目光投向東邊，那要決一死戰的地方，如此血仇，便以血來償。
潘子翰擔憂的不是瘟疫，反而是更大的疑惑縈繞心頭。金帳兵攻破懷朔之後，很明顯並未仔細打掃戰場，這和他們一向劫掠財物的風格完全不符。另外任由懷朔軍的屍骸橫倒在荒地之上，顯然金帳兵毫不擔心隨後可能的瘟疫，那麼金帳兵就絕不可能再回到懷朔軍鎮。
這讓潘子翰心裡咯噔了一下。
金帳帝國不可能傲慢地認為，僅僅依靠乃蠻部便能攻克整個大憲國，那麼此次攻破懷朔之後，進而拿下幷州，但無論如何懷朔之地，乃蠻部絕不可能放棄。
沒有懷朔軍鎮這條退路，即使乃蠻部佔有幷州，也不過是孤城一座，結局必定是全軍覆沒。
這次金帳兵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此看來，絕不是幷州城。難道還是終南山？
潘子翰臉上陰晴不定，按道理金帳兵南下，如今也應該有一些訊息傳來。那麼極有可能，金帳兵再次北上。
……
達爾罕不知道潘子翰這邊怎麼想，而是順著洛水往上，想著西北面那座終南山，聽說在大憲國裡極為有名，難得來一趟，總是要路過留名的。
文人騷客在名勝古蹟處，留名的方式不外乎詩詞歌賦，又或者是揮毫潑墨。達爾罕的留名方式就要粗暴得多，直接下令薩滿衛精銳前去終南山，搶人搶物。
薩滿衛可是達爾罕麾下最快的隊伍，人數不多，一千多人。此次奔赴終南山的約有五百人。
自從進入大憲國之地，達爾罕看似忽左忽右，忽東忽西，行蹤不定，但每次排程都盡在他心裡，此次奇襲終南山，不過是在雜亂的動向中再添一亂筆。如果能抱得美人歸，那自然是好。
……
自從上次和裴度合作想撈一筆橫財失敗後，李大鬍子好不容易沿著祁連山西側，再花了好些銀兩，經由柔然軍鎮回到了大憲境內。一想起在玉門關外那一仗，李大鬍子越想越慪氣，要不是裴度計謀不全，丟了性命不說，連累自己不能從玉門關回到關內，而要花費大半年時間在外翻山越嶺。
回到大憲境內，聽到的第一個訊息便是金帳兵犯邊，攻打懷朔軍鎮。
平民遇到戰火是避之不及，李大鬍子卻興奮不已。打掃戰場比搶家劫舍來得快多了。有了這條發財的路，李大鬍子帶著他的鬍子兵就一路南下。一路上他都在留意戰況，很擔心金帳兵如果久攻不下懷朔就此退兵，那他可算是白忙一場。
幸好沒有退兵的訊息傳來，倒是聽說戰事越來越激烈，兩軍在懷朔的關城外你爭我奪。
前面就是終南山，李大鬍子想著還是這些方外人好，不愁吃喝，只要想著那些虛無縹緲求仙得道之事。什麼都好，可惜就是沒有女人。聽說山上珍寶無數，可惜沒人有膽量上山去搶，這些方外人其它本事沒有，打架的本事倒是很厲害。至少他李大鬍子沒有這個膽量上去，不過他卻發現好像有人不這麼想。
雖然還離得有一段距離，李大鬍子趕緊叫停隊伍，不遠處有廝殺聲，感覺陣仗不小，不像是尋常的土匪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