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鎖子甲,早已不是廚房雜役的模樣,站在這校場上,端木序身如纓槍,自有意氣風發之態。
遠處的黑影,不再是潘子翰頭頂的酒壺,而是手持強弓浴血沙場的名將。遠威弓在手,卻並無半點懼意。此番雖不是殺人和救人,也算是揚名立萬之機。可惜地點不是在武川,反而是要傷了武川之人,人算終究難敵天算,皇甫叔不知看到這一幕,會做何感想。
收起這些感慨和心思,端木序屏除了數千人的目光,視野不斷地縮小,縮小在四百步外的人影處。強弓豎起,但未拉弦。那穆明遠也好像入定一般,久久未有動作。
偌大的校場,此時卻寂靜異常,唯有城牆之上呼呼吹展的旌旗。
有風吹動,箭矢自會偏移,四百步之遙,要射中對方,極難。箭筒之內,放著三支箭,便是三次機會。三次機會一用完,便只能束手待斃。
看著身旁不遠處呼呼作響的旌旗,石繼威和蘇勝均皺起了眉頭,不約而同地想到,如果三箭之後,均未射中,是否要調整比試之法。
裴度想的卻是,比試還是近身肉搏實在,打得無還手之力,勝負就自然分明。
風聲相伴,地面的灰塵也湊熱鬧,四百步之間,或有輕灰揚起,又起起伏伏間,摻和更多的灰塵,向遠處吹去。
不過這一切,早已不在穆明遠的眼中。穆家神射,既是刻苦操練所得,更是家傳秘法之效。
沒有人發現,在步入校場前,穆明遠往口中丟了兩顆藥丸,不一般的藥丸。一顆很苦很烈,兵將何曾怕苦,但藥效之烈,非常人所能承受,一顆藥丸下肚,比那些燒刀子烈酒不知強烈多少倍。一般人如果誤服,可經受不起肚內絞痛之苦。
穆家懸壺濟世,以藥材傳家,為治療眼疾而苦苦嘗試,終制成明目丸。明目丸藥效甚烈,非病症危重者不會用之。而穆明遠另闢蹊徑,加上鎮痛藥丸,稍作緩解,而用於箭術一道。
明目丸下肚,從胸中往上,好似一團烈火,經過脖頸之處,再躥到頭上。頭微痛,但目更明。
有著明目丸的依仗,再加上刻苦至極的操練,穆明遠神射的聲名才遠播邊關。此番如能射殺這懷朔軍鎮的小兵,既報了天狼營在上亥村被辱之仇,更替校尉贏下了賭注。而自己在武川軍鎮,聲名必定日盛不衰。
“嗖”,第一箭,破空而去。此子終究是經驗尚淺,呆立不動良久,那就到此結束了。箭往身上飛去,他能料想對方中箭之後身體往後仰倒的畫面,蘇校尉滿意的笑容,還有石繼威鐵青的臉。多麼美好。
箭頭與黑影交錯,墜於地,而人影未倒。穆明遠微微心驚,絕不是自己看錯,那箭頭確實是擦身而過。
“嗖”,第二箭,接連而去。哪裡能夠給對方喘息的機會,閃過第一箭,心神必然會有所放鬆。
“嗖”,第三箭,緊隨而去。從第一箭的閃躲,判斷出對方閃躲之習慣,第二箭即便對方僥倖閃躲成功,這第三箭就朝著其閃躲方向射去,讓對方又如何躲避。
神射,豈是亂射。
眾人還未來得及為端木序躲開第一支箭而歡呼,第二支和第三支箭便緊隨而至。穆神射之名,不僅僅是射箭之準,也在於出箭之快。
擔憂的人自然還在擔憂,觀望之人卻等著結果。飛箭很快,結果也很快。
第二箭和第三箭,依然擦著身體劃過,箭斜插在地,人依然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