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光是這法號奇怪,蓮花寺的規矩在談陌看來也相當奇怪。
這蓮花寺分,內院和外院。
其中這外院的弟子,無一例外都是小沙彌。
這些小沙彌都沒有法號,仍舊叫著俗家的名字,除了每日例行的早晚課,一應雜物外,半年內還可以有兩天下山回家見爹孃。這一個規矩,讓山下很多因為家裡孩子多而養不起的人家,都紛紛將孩子送到了蓮花寺。
管吃管喝管住,每過半年,還能見到兩次面,為什麼不送進寺?
蓮花寺也不挑剔,完全是來者不拒。
只要是有名有姓,有親人在山下,不管是窮是富,只要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或者乞兒,蓮花寺都接納。
內院弟子只有幾個,可外院的小沙彌,卻已經有百來號人了。
談陌也不想明白蓮花寺這麼招收弟子幹什麼,沒啥利益可圖,每天的吃喝拉撒,也都是一筆不大不小的開支。
蓮花寺的山腳下,是羅灣鎮。
逢年過節,羅灣鎮的人少不了來山上上香,添點香油錢。
被談陌穿越的那個小沙彌,就是羅灣鎮上的人,家裡除了小沙彌外,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妹妹和三個弟弟。算上小沙彌,正好七個葫蘆娃。
不過小沙彌家裡倒不是因為養不起小沙彌,才把小沙彌送上了蓮花寺。
小沙彌的父親早年是個布店小夥計,窮的一條褲子穿一年,後來認識一個帶著大量珠寶的洋人,還和那個洋人成了朋友。在那個洋人離開前,小沙彌的父親得到洋人的資助,開了一家織布廠,憑著多年打拼和小心經營,生意不算興隆,但也是發家致富了,能養活老婆孩子,手底下靠小沙彌父親吃飯的人,也有十來號。
小沙彌的父親會把小沙彌送到蓮花寺,是因為羅灣鎮的鎮長崇佛,一次在鎮長花大價錢請來一位高僧講經的時候,善於經營人脈關係的小沙彌父親,居然和那位高僧成了朋友。
後來,小沙彌的父親不知跟那位高僧說了什麼,當時那位高僧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是猶豫了一晚上,然後第二天臨走的時候,才告訴小沙彌的父親,讓他想辦法,讓他的一個孩子拜入蓮花寺門下。
就這麼的,小沙彌被送上蓮花寺。
小沙彌的性子比較木訥,自己老爹說啥就是啥,乖乖待在蓮花寺內,當時才五歲,不哭不鬧,一待就是三年。
蓮花寺附近的山勢不太適合鑿井,所以水井挖在了山腳下。
談陌挑著兩個水桶下來,到了井邊,正要打水,就看到幾個人騎著馬由遠及近快速到了跟前,這幾人紛紛一拽韁繩,然後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幾個人清一色的,都是青紅二色官服,中間是一個鮮豔的捕字,腳踏黑皮靴。
這幾人正要往山上走,其中一人猛地瞧見了談陌,仔細看了兩眼後,就喂了一聲,然後問道:“小和尚,我問你,你父親可是叫譚少河?”
被談陌穿越的小沙彌,姓譚,他父親正是叫譚少河。
於是談陌點了點頭。
那人就看了眼其他人,說道:“好了,正主找到了,走吧,你先跟我們上來。哦,對了,譚少爺你可知道你家裡有什麼仇家?”
談陌搖了搖頭,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能知道什麼,他就算是得了記憶也知道的不多,況且這位“譚少爺”在蓮花寺一待就是三年,半年回家一趟也只是宅在家裡唸經敲木魚。
這人就拍了拍談陌的肩膀,嘆了口氣,然後說道:“譚少爺,節哀順便,其實當個和尚長伴……長伴……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哦,是長伴青燈古佛,這也挺好的。”
談陌:“……”
怎麼聽這語氣,貌似他還沒見到自己這身體的家人,他全家就都已經涼透了的樣子?
談陌一臉呆滯,他很想拉住這個人問清楚,不過看著這幾個人身上那一個“捕”字,還是閉住了嘴,安靜的跟在他們後頭,裝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木訥樣子。
自古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要進。雖然穿越了,但談陌覺得還是這個理兒。他怕因為自己開口,而莫名其妙惹上麻煩。
這很匪夷所思。
但談陌覺得很有這可能,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譚少爺”。一個八歲不到的小沙彌,可偏偏在他的名下,有著一家經營還算可以的織布廠……
這是多麼動人的一塊肥肉啊!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