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薔氣急,揮著袖子將觸目可及的東西都摔倒了地上。
見此,冷香揮退了殿內伺候的宮女嬤嬤們,讓她們在外屋守著,裡頭只留下自己和喜兒兩人,見皇后發火倒也不急著勸,拉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喜兒蹲在地上收拾著殘局。
發了一通火,心裡便好受了不少,又見她們因著自己的緣故勞累,有些內疚,坐在軟榻上,扶著額抬手讓她們起來。
“別收拾了,小心扎著手,回頭讓別的宮女來弄。”
“費不了多大的事,也就是一把手的問題,這些活計奴婢以前做的多了,奴婢也是從苦日子過來的,這幾年也是跟了娘娘才享了福。”
冷香難得笑了笑,手腳麻利地把那些碎片收拾了,又領著喜兒端了些茶點過來,親自倒了一杯上好的白露,柔聲勸解。
“娘娘喝點茶水消消火氣,皇上這般也是為了娘娘好,如今娘娘身子虛弱要是出了宮去,萬一隨行的那裡伺候個不妥當,皇上自是要擔心的。”
“哼,他又怎麼會擔心,他最擔心的是大辰,不是本宮也不是鈺兒!”
身為母親,碰到自己孩子的事情難免會一時鑽了牛角尖,更不用提如今都已經知道鈺兒受了那般多的苦。
聽聞她這般大膽,冷香也是嚇了一跳,連忙探出窗子去瞧,見左右無人才稍微放下心來,很是不贊同地搖頭。
“娘娘慎言,後宮人多眼雜,難保隔牆有耳,再則,奴婢說句不好聽的,長公主失蹤一人也不能全都怪到皇上身上,娘娘也是知道皇上對你是那般情深意重,那日瞧你遇了危險,不顧大臣反對,硬是執意半夜親自鑽了林子就是為了尋你。”
這番話,讓季薔身子一震,緊抿著粉唇,眼眶間一時又泛出了淚來。
“本宮又怎麼不知,鈺兒失蹤賴不著旁人,全怨本宮,這幾日本宮只要一閉眼就能聽見鈺兒哭,可本宮呢,什麼也做不了。”
“娘娘,奴婢斗膽問一句,你可是對獵場之事還是無法釋懷?”冷香捧了染了百合香的暖爐塞進她手裡,微抬著眼看她。
季薔伸手接過,又揮手讓她們二人在腳下的小墩子上坐下,才輕嘆了一口氣。
“當初鈺兒因本宮的緣故失去音信,本宮身為皇后卻無能為力,如今既然知道她被送到那檔子地方,本宮又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本宮堂堂一個皇后,得知長公主失蹤之事,竟只能被關在這皇城之中,眼睜睜地瞧著自己的女兒陷入危境而不能幫襯,本宮這皇后做著又有什麼意思。本宮知道皇上也是擔心本宮,只是午夜夢迴輾轉反側,本宮都能夢見鈺兒受盡苦難的摸樣,心疼難耐,可皇上僅憑一句不許便禁了本宮的足。”
她是怨的,怨自己的拖累,怨自己的無用。
本就因著鈺兒的下落不明而心情失落,這頭又出了楊美人那件事,人生中兩個對她最重要的人如此這般,季薔又怎麼能不生氣,不惱怒。
“娘娘,你不是常說皇上身在天家,自有天家的無奈,娘娘身為皇后,在大辰便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主,世間女子哪個不是以娘娘為楷模,要是皇上應了娘娘的話,讓娘娘出宮,讓其他女子學了去定會亂了套,皇上仁厚又與娘娘情深,處處寵愛忍讓,只是有時娘娘也要想些皇上的好才是。”
這番大不敬的話一說出口,冷香便下了小墩子跪了下去,喜兒瞧著糊塗,茫然地左右瞧了瞧,見冷香這般便也跟著跪了下去。
“出了今個兒這般事,雖說皇上嚴厲處置了楊美人,但只要她一日還在宮中,便就是個不定的隱患,哪怕娘娘為了太子也得從長計議。”
冷香為人穩重,又知條理,平日裡是從不隨意插話的,如今這般細細推敲也是為了她謀劃,季薔又怎麼不懂她的好意。
上前將她扶起。
“本宮氣的不是皇上,而是氣自己,氣自己的沒用,氣自己遇到這點小事便羸弱不堪,害的皇上擔心,雙親擔憂,只是有時本宮想得明白正碰到面了卻又壓不住火,其次,楊美人這件事……”
說到楊書影,季薔也是頗感頭疼,當初要不是她眼瞎被那楊美人矇騙了去,也不會讓夏璟年入了陷阱,迫於楊家的忠誠只能將她納進後宮來。
她知道了楊美人的真面目後便逐漸遠了些距離,也沒好意思對後宮多了個美人的事耍性子,她清楚得很這都是自己的緣故。
後宮這般大,她願意好生養著一個閒人,只要這人被整出什麼么蛾子,然而,像楊美人那般心大的又怎麼可能老實,竟趁著這種時候鑽了空子,季薔也是惱了夏璟年的,他的身手沒人比自己清楚,要是沒了首肯怎麼可能就白白被人算計了去。
這世間男子便是如此,饒是一時的情深,往日也會厭倦。
因著鈺兒的事,自己惱了他,夏璟年又何曾沒有怨她。
“皇上的心裡到底還是有娘娘的,不過是犯了個天下男人都會犯得錯罷了。”
往日季薔所做的任何事,冷香都是支援的理解的,唯有這一次她不懂怎麼就發了這麼大的火,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
“這話怎麼能這麼說,當初皇上還沒有繼位之前說得天花燦爛的,要不是這般我們家小姐也不會跟了皇上,如今才不過幾年,就有了美人,小姐向來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又怎麼願意。”
喜兒雖說平日裡大大咧咧了些,卻是最懂季薔心思的,她天性單純跟了主子便全心全意地為主子著想,連思緒都被主子帶了去。
“冷香,也許你不會明白,也或許是本宮……我想得左了,總跟話本里似的,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能讓我嫁得的男兒要心裡只有我,我是女人,做不了多麼大度,更做不來把夫婿跟旁人分享,只是皇上終究是天子,這大辰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