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仲兆貴便領著沈雲善進到院子裡。
見沈雲善帶著一根柺棍,李大龍感到奇怪,因為鄉村裡只有乞丐和腿腳不便的老人才用柺棍。
不過,沈雲善的柺棍叫文明棍,是時尚的玩意,主人在行走的途中很少用的,到了人面前,主人就拄著它,微微仰著頭,顯出威風凜凜的樣子。
李大龍迎上去對沈雲善拱手作揖道:“歡迎老同學,哦,歡迎鎮長大人光臨寒舍!媳婦,快給鎮長姑爹爹泡茶!”
“我這鎮長還沒做幾天,叫什麼鎮長大人?讓人聽了起雞皮疙瘩。”沈雲善笑道。
“這是應該的。您能夠光臨寒舍,真是令蓬蓽生輝啊!您坐下喝茶!”李大龍也笑著說。
“老同學,請你聽好了,”沈雲善清了清嗓門,一本正經道,“叫老同學,我高興;叫姑爹爹,我也高興。以後可不能亂叫呀!”
“好的,我記住了,鎮長大人。”李大龍道。
“你看看,”沈雲善假裝抱怨道,“你還是沒有把我當著老同學,也忘了咱們是親戚啊!”
說著,沈雲善忽然一抬頭看見了牆上李大龍親筆寫的兩幅題詞,便輕聲地念著:
“公雞啼,忙爬起,為前途,背糞箕。莊稼一支花,都靠糞當家。欲騎狀元馬,先嚐苦生涯。”
“這個……”李大龍苦笑著說,“讓鎮長大人笑話了。”
“怎敢笑話?聽說老同學讓學生拾草拾糞代替交糧送禮,我是感激涕零呢!”沈雲善拱手作揖說。
“今年遇到大災大難,老百姓日子不好過,很多人家入不敷出,一天只能吃兩頓稀飯,我哪能再要他們交糧送禮呀!”李大龍動情地說。
“那我家招銀是拾草還是拾糞的呢?”沈雲善問。
李大龍笑著答道:“您已經為他交糧交錢,用不著拾草拾糞的。”
“這樣不好吧?”沈雲善笑著說,“小孩子不吃點苦,長大以後就吃不得苦了。”
正在這時,院門口傳來沈招銀的聲音:“先生,我今天拾草了!我和媽媽一起拾的!”
“招銀兒!”沈雲善驚叫一聲,“你讓他和瘋女人一起拾草?那瘋女人要是發作……”
“我沒有叫呀!”李大龍說。
“好了!”沈雲善不耐煩地說,“下不為例!”
李大龍對剛進門的沈雲善叫道:“沈招銀,你大大來了。”
“先生,”沈招銀不高興地說,“我不是姓沈,我姓李!”然後對揹著一捆柴草的武盼弟說,“媽媽,把草放到那邊去,我們馬上回家。”
“招銀,”沈雲善深情地說道,“你不是姓李,你姓沈呀!有大大在這裡,別怕那個瘋女人!來,快到大大身邊來!”
“騙子!”武盼弟放下柴草捆子,手裡握著鐮刀向沈雲善衝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沈雲善想轉身逃跑,不想腳下被磚頭縫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嫂子你站住!”李大龍一邊叫喊一邊衝上去拽住武盼弟的棉襖下襬。棉襖的布被拽壞了,但這沒能阻止住武盼弟的腳步。
武盼弟瘋狂地揮舞著鐮刀向沈雲善逼近。
沈雲善望著越來越近的鐮刀,渾身發抖。
沈招銀飛快地跑到沈雲善身邊,用盡全身力氣想把他扶起來,但未能成功,看著武盼弟飛舞的鐮刀就在眼前,他趴下去用自己身體護著沈雲善。
與此同時,李德金衝上去死死地抱住武盼弟的小腿,致使她摔倒在地,她手裡亂揮的鐮刀卻深深地扎進了身後李大龍的大腿。
沈雲善緊緊地抱住沈招銀,不讓他離開自己,流著熱淚說:“兒子,跟我回家吧!大大離不開你啊!”
“你是騙子!你不是我大大,媽媽說,你不能生小鬏的。媽媽還說,我也不是她生的,這個瘋女人就是我的親身母親。”沈招銀也流著淚說。他努力掙脫沈雲善,但沒有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