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涼,月冷。
晚雲淡薄,夜色蒼茫。
諾大的逸王府中,靜謐的連走路聲也無法聽聞。
一輛墨色馬車停在王府後門處,車上緩緩走下一名雄偉男子和一名身披斗篷的弱小女子。後門處自有人接應,慢慢穿過後堂,花園,走在微弱燈光照耀的走廊下,沈婠抬頭看了看天,好似有細碎雪花飄落。
到臥房門口,領路人駐足,忠王輕聲道:“阿婠,十二弟知道你要來,在裡面等你,你們抓緊時間說話,我在外面等候。”
沈婠點頭,推開房門進去,裡面是柔和的光暈,熏籠氤氳,蒸的人昏昏欲睡。她脫下斗篷,依舊是那一件素色宮裝。
繞過屏風,再走近幾步,打起水晶珠簾,方才看到一身月白長袍的俊朗少年。他身上有一層虛茫的清光,面如刀削,嘴唇泛白,大約是病的久了的緣故,面色裡浮了蒼白。唇邊含了淺淺的笑,眸光依舊璀璨。
沈婠見到眼前飄然若謫仙的少年,黑夜般深沉的烏眸,頓時散去淡淡的愁意,亮如明珠。若冷月般皎潔的面龐,溢位溫軟的笑意。
少年看到沈婠,溫柔的含笑輕喚:“阿婠。”
這一聲阿婠躍進心裡,驀地眼裡盈滿了淚,走到他跟前,抬手撫上他的眉眼,指尖微微顫抖,雙目渴求似的仔細看盡他的容顏。逸王楚惜朝,本就容貌秀雅,氣度高潔,與北國第一美女沈婠更是一對金童玉女似的般配。
淚水猝然滑落,伴著低泣聲,沈婠伏到他懷裡。
惜朝攬她在懷,一邊輕撫一邊嘆道:“阿婠,不要哭。”
任淚水打溼他的衣襟,她方才抬起頭,說道:“我曾發誓不再哭泣,只是淚水並不因我的誓言就此消失,見到你,大約是太高興了吧。”
惜朝輕輕握住她的手,道:“阿婠,我在外面找了你好久,總是找不到你,若不是十哥告知,我一定還在命人在官邸裡四處打探,終沒想到,四哥不曾放過你,將你圈在他左右,告訴我,他可有對你如何?”
沈婠搖頭,道:“並沒有……”
惜朝冷笑道:“我們當日都看走了眼,以為他總是冷麵郎君,少近女色,想不到,他早已垂涎於你,阿婠,你在他身邊,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沈婠亦冷笑:“我在他身邊,很好。”
惜朝一驚:“阿婠,你……”
沈婠道:“將仇人至於視力之內,我才安心,才有機會將他置於死地!”
惜朝沉默,半晌才道:“我大概猜到,你不會放下仇恨,可你如今孤身一人。”
“惜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是他的十二弟,我不指望你能夠幫我,但——如果,你愛我,就不要阻止我。”
語氣如此決絕,不帶半分懇求。
惜朝,若你也阻止我的復仇之路,你便不再是我的愛人。
沒有什麼比復仇更重要,即便是愛情。
室內頂端懸掛的琉璃宮燈,雕刻精緻,溢位淡雅柔和的光暈。落在眼前少年微蹙的眉上,彷彿籠了一層淡淡的哀傷,那眸中的隱痛,終於深深藏了下去。
“好,我答應你,不阻止你。”
沈婠的唇邊這才泛起笑意,柔順的靠在他胸前,輕輕的說:“惜朝,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惜朝極輕的嘆了一聲,道:“只要你好好的,我知道了你的下落,知道你過的好,我自然就會很快好起來了。”
他們相偎相依,直到門外輕輕敲響,惜朝才放開沈婠,不捨的說:“在宮裡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莫要衝動。”
沈婠笑了笑,道:“等你好了,你也要上朝的吧?下朝之後,我們自能見面。”
惜朝微微點頭,縱然不捨,也只得放她離去,若是回去的晚了,反而麻煩。
沈婠依舊由忠王護送回宮,到宮門口再自行回到住處,燭光仍亮著。
她推門進去,立時感到一陣肅殺之氣,接著便看到一身明黃龍袍的惜塵坐在她正對面,冷聲道:“終於捨得回來了?”
沈婠怔住,隨後低垂眼眸,眸光悸動,看到明黃龍袍的衣角在自己足尖晃動——惜塵走到她面前,忽然一把托住她的腰,緊緊貼在自己身上。
“朕說過,以後不許你想他!”霸道而冷漠的口吻,他的氣息撲面而來,不是龍涎奇香,卻是杜蘅清苦。
她抬眼望向他眸中的深邃,亦冷聲道:“我總要見一見他才安心。”
“現在,見到了?安心了?”
沈婠不語,只覺唇上一涼,他的唇已壓上,一邊肆虐掠奪一邊含糊念道:“婠婠,你是我的,誰也奪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