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梓城……宏元七十六年……
元岫剛剛下葬了父親,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已經僵硬的父親從房樑上那個蕩悠的繩套中扛下來的。
父親的面色鐵青,雙眼微凸,舌頭伸在外面,模樣有點嚇人。
元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想要去**上睡著的母親,母親卻是一動也不動的。
“娘?”元岫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探老婦人的鼻息,確是毫無生氣的了。
“娘!”一聲悲慼大叫還未停,只聽老婦人咳了幾聲又醒了過來。
元岫嚇了一跳,緊著往後挪了幾步,反應過來後又衝上前抱住自己的母親:“娘?你又活過來了?”
“咳咳咳…元兒…。”老婦人年過古稀,氣若游絲,偏偏這最後一口氣尤其頑強。
“娘,我給你煮碗草根水喝吧。”
老婦人搖了搖頭,她知道家裡早就沒有草根了,連山上的樹都被人扒得沒了皮。不然那老頭子身子骨還算硬朗,也不至於吊了命去,可憐老婦人常年臥病在床,想死卻沒的死法。
老頭子前一晚伏在她耳邊輕輕說,他就這麼去了,死了是好事兒,讓她別難過,讓她煮了他的肉來吃,她和女兒得活著。
老婦人哪能幹出這種事,元岫也不能,她從外面回來看見親爹吊在房樑上差點兒哭背過氣去。
說是哭,卻沒有眼淚,太久沒有吃東西,身體裡好像一點物質都分泌不出來了。
連年大旱加上戰亂,剩的一點點糧食都被官兵搜走,充了軍糧,還欠了一筆地租。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突然門被一腳踹開,鄰村的人跑進來,一臉痴笑,淌著口水,手舞足蹈:“鬼來了!山上草地裡爬出一隻鬼來,鬼被一夥人扛走了。”
後面趕到的人將他拉走,有氣無力地解釋:“他吃了山上的毒草,淨說瘋話。”
言罷趕緊拖著自己家中毒的人走了。
話是這麼說,元岫還是不放心地跑到山上去,只見自己剛剛埋下父親屍.體的地方,已經被翻出個坑,屍.體已經不翼而飛。
元岫呆坐在地上,傻愣愣地盯著那個坑很久,才爬起身一步一踉蹌地走回家去。
還沒進家門,便聽到裡面吵嚷叫罵聲,是要債的來了。
元岫推門進去,正看見七八個男子毆打著床上病重的母親,那些人揪著老婦人稀疏的頭髮,從床榻上揪到地上,一腳踩住老婦人的臉。
元岫的心也隨之揪起來了,猛衝上去推開那些人,可她根本沒有力氣,綿軟的力道落在歹人身上,倒使他們浮想聯翩。
歹人一把捏住元岫的臉將其按到桌上,其餘幾人也上前幫忙.脫.下元岫的褲子…
老婦人掙扎著想爬起來,喉嚨裡發出反抗的聲音,怎奈何她躺了太久,雙腿已然站不起來,她只能躺在地上,於事無補的掙扎,聽著女兒的慘叫聲,看著那些人的惡行,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
元岫拼死反抗,掙扎惹怒了歹人,為首之人操起爐上燒開的沸水捏著元岫的嘴往裡灌著,水不小心迸濺到歹人手上,燙得他叫罵了一聲,索性不再用自己的手捏著,而是盡然澆到元岫臉上。
沸水淋在面板上,發出燒灼的霧氣,飄著白煙與細微的聲響,元岫的慘叫聲如氣血杜鵑在空無一物的森然的樹林裡哀叫,令人脊背發寒,心驚膽戰。
須臾,她便不叫了,眼睛也看不出是眼睛,眼眶已經血肉模糊,面容甚至辨不出是個女子,從嘴裡反著血沫。
那些人終於可以肆無忌憚了,他緊緊.壓.住她,甚至去吻她面目全非的臉,臉上面板嬌嫩,已經被燙熟,竟活生生撕扯下一塊肉來。
其餘的人看到這一幕,如同嗜血的野獸全都湊上來,像爭搶散在野外屍.體的鬣狗。
人在某種情況下,已經無法再稱之為人了。
施加在元岫身上的暴行,如果說是十倍的痛楚,那落在老婦人身上便是百倍千倍的痛苦。
自己的獨生女兒,二八妙齡,在自己面前被施以極刑,自己卻毫無用處,趴在地上殘喘苟活。
她的心痛得要裂開了,痛得想跳進油鍋來洗刷自己的罪孽,她無比愧疚,愧疚把自己的女兒帶到這人世間,讓她在這人間煉獄感受無盡絕望,是她沒用!
她的腦海裡是女兒兒時純真可愛的笑臉,眼前卻是一灘即將腐.爛的碎.肉…
那幫畜生早就跑得無影無蹤,她多想殺了她們,手握利刃挑斷他們的筋脈,泡在滿是毒蟲的罐子裡,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