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一偏僻宮殿處,韓窈姒正在灑掃庭院,忽聽幾個大嘴巴的婢女說起楚長亭被打入冷宮之事,手中的掃帚一下便滑落了出去,惹來其他幾人探究的目光。
怎麼會這樣?皇帝不是早早就對楚長亭一往情深了嗎,怎麼回宮之後不僅沒有獨寵,還惹出來這麼多流言蜚語,甚至將她打入了冷宮?韓窈姒一時被易輪奐這一連動作搞得摸不著頭腦,她有些擔憂地望向冷宮的方向。
這易輪奐提前將我支開,讓我不得見楚長亭,一定是有緣由的。
要麼是他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要麼是他不想讓我擾亂他的計劃。韓窈姒將掃帚撿起來,然後心不在焉地一下下點著地。
不可能是前者,若是他當真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那他一定不會是把我譴到這偏僻庭院來這麼簡單,怕是早已對自己下了殺手。那就只能是後者,若我一直在楚長亭身邊,就可能會壞了他的事。
他究竟有什麼籌謀?可無論他有什麼籌謀,若是他不讓我留在楚長亭身邊,我的計劃就難以實施。韓窈姒想著,握著掃帚的手越來越緊。
是夜,張太妃正修弄著花草,韓窈姒咬咬牙,便跑過去跪在她面前。
這張太妃是前朝留下的唯一一位后妃,雖宮殿偏僻,各項用度卻一應俱全。易輪奐那樣一個薄情寡義的人,能留下這位太妃,就說明她在這宮中一定有一定地位。平日裡張太妃不問後宮事,深居淺出擺弄花草書畫,想必自己求求她,說些好話,應該會允許自己去冷宮探望楚長亭的吧。
張太妃眯著眼看跪在地上的韓窈姒,半晌開口道:“哀家記得你,你是前些日子皇帝剛分過來的那個侍女。”
“是奴婢。”韓窈姒將頭深深地埋在地上,盡力表現自己的謙恭姿態。
“什麼事來求哀家啊。”張太妃繼續轉過頭去侍弄花草,聲音似諄諄流水,滑膩卻現慈悲。
“不瞞太妃,奴婢先前是蘇采女身邊的陪嫁侍女,被陛下派遣到太妃身邊伺候後,就一面也沒有見過蘇采女。今日奴婢聽聞蘇采女被打入冷宮,心中十分擔憂,不知太妃能否......”韓窈姒伏著身子,言辭中盡是懇切。
“不知哀家能否准許你去冷宮見蘇采女一面?”張太妃笑了一聲,臉上的皺紋隨之盪漾,卻不顯蒼老。她放下金光燦燦的剪刀,扭頭玩味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韓窈姒,笑道:“你這小丫頭倒是坦誠,直接就告訴哀家你是蘇采女身邊的丫鬟,什麼都不避諱。”
“奴婢既是皇帝分到太妃身邊的,太妃就一定將奴婢的來路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隱瞞太妃,便是奴婢的不恭敬了。”韓窈姒大聲說道。
張太妃收斂了笑容,靜靜看著韓窈姒。
“你又實在聰明。”張太妃語氣突然削尖,帶著些睥睨的戾氣,“哀家在這後宮久了,最忌便是位卑而聰明,這樣的人總是會惹出許多事端來。”
韓窈姒聞言一僵,冷汗細細密密出了一背,但她仍不卑不亢道:“太妃,奴婢認為最緊要的不是聰明,而是坦誠。”
韓窈姒“坦誠”二字念得極重,張太妃沉默了半晌,又慢慢展露了笑顏。她伸出食指輕輕一撥,身邊的婢女會意地將韓窈姒扶起。
“可是哀家如今老了,也倦了,不願再多過問後宮之事。當今皇帝又是個有主意的,你求哀家也沒用啊。”張太妃語調似漾動的波紋,細長的丹鳳眼中卻波瀾不驚。
“奴婢不求太妃什麼別的,只求太妃可以讓奴婢見見蘇采女,哪怕就一面。”韓窈姒說著,哽咽了起來。
“哀家沒這個本事。好了,夜深了,哀家要睡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張太妃說著,給了身邊婢女一個眼色,那婢女便扶著她去了後房安寢,只留韓窈姒一人站在那裡。
韓窈姒不可置信地轉身望了一眼張太妃的背影,一顆淚珠瞬間滑落。
她有些失神地走出張太妃的寢宮,走到暗處卻被一個小婢女拉住,拉她進了偏殿的柴房。暗夜中,韓窈姒看不清那婢女的臉,只聽她說:“在這宮中說話行事諸多不便,太妃不可能當面允你。你隨我來吧,那冷宮偏門的婆子是個能聽太妃說話的,一炷香的時間,快去快回。”
“多謝太妃。”韓窈姒一愣。這深宮叵測,果然要比她想象的複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