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觀月樓,隊長飛簷走壁來回三趟,把三個重傷員扛進了春曉的房間,白九也爬著牆頭從窗戶跳進去。從樓梯爬上來的施夷光打著關心傷員的旗號,硬是擠進了春曉的房間。
張三清被放在春曉的床上,軒轅昊被放在琴臺上,至於情況稍微好些的戒色和尚則背靠著木桌坐著,流著濃水的雙目費力的睜開,落在施夷光身上。
第一件事情是給三位重傷員檢查傷勢。
戒色和尚很慘,老傷未愈又添新傷,左眼空洞洞的,眼珠好像是被整個挖掉的,右眼眶上方有道三厘米長的刀痕,似乎是感染了,裡面不時的流出一道道黃色濃水,糊弄的他眼珠都睜不開。
在失去雙手之後,他再次丟掉了一隻眼睛,另一隻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的事情。
施夷光看的一陣揪心。
不過戒色和尚還算是好的呢,相比較另外兩個重傷員,他至少還是神志清醒。
軒轅昊不但雙臂消失不見,整個人也瘦了三四圈,原本是個憨厚朴實的小胖墩,現在成了個竹竿,面黃肌瘦的,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混混沌沌,時不時還說兩句聽不懂的胡話。
張三清這個意氣風發的道山小霸王就更慘了,四肢不翼而飛,軀幹上只有一枚孤零零的頭顱,完全就是古籍中記載的‘人彘’‘人棍’。
身體上更是到處都是傷勢,施夷光光看著都頭皮發麻,難以想象她在大牢裡到底經歷了什麼。她惡狠狠的咒罵,欽天監的都不是人,背後的主使人都是魔鬼。
被隊長指揮著,施夷光上上下下檢查了張三清‘全身’,發現她暫時並沒有生命危險,就是不知道為啥一直昏睡著,叫不醒,就像是個植物人。
春曉差遣丫鬟打了兩大木桶的熱水,和施夷光一起用浸溼的毛巾給她擦拭身體,塗抹治療外傷的藥膏,從頭到腳徹底洗乾淨了,才裹著乾淨被子託著放回床上。同時,隊長和白九也把軒轅昊洗乾淨,上了藥,打了抗生素。
最後就是戒色和尚了,白九取出一套簡易的手術用具,割破他眼皮上的傷口,放出膿水,再割掉手足上的腐肉,又重新縫合,這個過程中沒打一點麻藥。
春曉看著一陣揪心,把頭扭過去不敢看,而施夷光也牙酸的很,看見刀子割破眼皮,挖進孔洞眼眶清除汙垢的手法,自己眼睛也感同身受被刺的難受,忍不住的使勁揉揉才能繼續眯著眼看。
旁觀者不時吸著涼氣,可戒色這個當事人卻鎮定的一塌糊塗,連動也不動,若不是他全身在微微抽搐,額頭也泛起細密的汗珠,施夷光都要以為他根本不疼。
他神情太安詳了,安詳的腦袋後面好像有光圈,全身上下都有種神秘的佛韻。
足足四五個小時,這項清理汙垢,消毒,縫合傷口的手術才結束,戒色和尚腦袋被紗布包裹的嚴嚴實實,只有嘴巴位置露出一條供給喘氣的縫隙。
滿臉疲憊的白九放下手術刀,長長舒了一口氣。
施夷光機靈的遞上毛巾給白九擦汗:“真厲害,白九學長辛苦了。”
白九緩緩的搖頭,“我不厲害。”注視著盤膝坐著的戒色和尚,用帶著敬意的語氣道:“他才厲害,他所達到的心境,恐怕那些稱尊作祖的老禪師也無法比擬的。”
“啊?”施夷光沒聽懂。
“他用精神馴服了肉體。他的精神已經成了主宰,肉身對於他來說,已經真正意義上成為了容器!”白九緩緩的道:“這是一種被記錄在荒古石刻上的境界,看似簡單卻近乎無人能夠達到,能達到這種境界的存在,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而應該被稱之為聖人。”
“聖人!”春曉驚異。
對於古人來說,聖人這兩個字所代表的便是人道至尊,人道巔峰,凡人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可以是一種禪境,一種書韻,一種頓悟。
自古至今,各個時代能人輩出,但能冠以聖人為名的,不過寥寥數人。大唐皇帝一直自稱‘聖人’,但眾所周知,這僅僅是自稱,皇帝陛下離聖人的那種境界遠著呢。
“白學長抬舉了。”戒色和尚緩緩的道:“聖人之境縹緲悠遠,觸之不可及,貧僧還差之遠矣。神思能脫離於軀殼只束縛不過也只是借了【契約】的多年來的磨礪而已。”
“什麼?”白九驚異,頗有些激動的追問道:“你是因為【契約】的磨礪!那你的契約是什麼?”
“白學長,便是如你所猜測的那般,是【遁紅塵】,與你的【掌緣】一樣,歸屬於因果系契約。”戒色和尚很平靜的道。
戒色和尚說完,除了春曉這個不知道天梯榜是為何物的‘門外漢’,其他人都驚異萬分,竟然是因果律的契約,這種神秘到無法解釋的契約。
尤其是施夷光,驚得合不攏嘴。她知道大名鼎鼎的因果系契約。
天梯榜上第一百九十九位的【攝魂】是最神秘的,因為它只有一個名字,連半個字的介紹都沒有。而天梯榜上有兩個契約的詭異程度還在【攝魂】之上,那便是契約排名四十五四十六位的【掌緣】和【遁紅塵】。
它們是因果系契約。
單單是因果兩個字,就註定這兩個契約的功能無法做介紹或者解釋。它們太玄秘詭異了,以至於契約擁有者也無法敘說,或者更深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