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地的中央位置,有一座極其規則的圓形城牆包圍起來的城市。
即便夜深,這座大城市仍舊燈火萬家,電機箱全天運轉,燈火已百年不滅。
比起往日的繁華,此刻街道上靜悄悄的,路上見不到一個行人,一些餐店娛所等也早早關了門,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些富人可曾知修身養性了?
四面城門緊閉,城牆上,士兵徹夜巡守。街道巷口偶爾有騎兵經過,那些騎兵都穿戴重甲,負劍攜弓而行。風捲天寒,硬甲如冰。
“想想多久沒有這番景象了。”水壺的水安靜的沸騰,一個溫暖的房間裡,立於窗前,有一書卷、一酒壺,一人背影微有些佝僂。他似懷念,似嘆息,又似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房間裡只有他一人,但他並非自言自語。因為他的話剛說完,背後的暗影裡便有一塊黑影在動。
“老師?”
昏暗的影子下,只能聽見聲音,不能看見其主人。不過聽聲音可分辨這是一個女孩,她手裡捏了把劍,劍上的寒光照射在牆壁上。她藏匿得很好了,從那些騎兵背後走過時也沒被發現,只是某些人的眼睛太過明亮,所以每次都是失敗。
將劍收回,她恭敬地站在原地,目算那距離,她發現其實每次都是在這個位置,每次在這個位置時都被發現,所以她心裡還是沒個數,沒個數自己是早就被發現,還是站到這才被發現。如果早就被發現,那又是什麼時候,總不是還在很遠,老師說站住,而她卻還聽不見。
老師說:“很好。每次你來的時候都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你來了,這次卻為了什麼?”
很好並不代表讚賞,人在生氣的時候也會說很好。老師不會生氣,他說的很好只是說有了變化,她不知道以前是怎麼明明白白告訴說她來了,但這次確是明明白白告訴“她來了”,她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讓她夜不能寐,可不是因為天氣冷。
“老師,我要殺一個人。”
“誰,很厲害的麼?”
她搖頭說:“不是。”
“你劍下的亡魂已不少,這種事為什麼來找我。”
“他雖然不怎麼厲害,還很笨,我卻傷不了他。”
老師點頭說:“嗯,這個人我也傷不了他。你要殺他,有什麼法子讓我幫你。”
“老師,我要學世間最強的劍法,你教我。”
“世間最強的劍法......”他思索了一陣,道,“行,我教你。”
“不過......我要你去殺一個人,如果成功了,我便教你。”
“誰?”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絲害怕,而其實,她也不知道害怕什麼。
老師是個看不出歲數的人,說年輕亦可,說蒼老亦可,一直是卡特琳娜家族長老。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蕭,曾有一個“晚來遲”的名號,平日飲酒看書,手裡總是把玩著一枚錢幣,天下行走。天池旁有茅屋兩三間,便是他的居處了。
“我也不知道。”他轉過身來,像個儒雅學士,這樣的人是不會殺人的,心地也十分善良。
“這樣吧,明天這個時候,你遇到誰,便把誰的腦袋提來見我,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他的話雖有矛盾,可她又覺得沒有矛盾,本來有矛盾的話給他說出來便沒有矛盾了。
她不明白,只恭敬地回答道:“學生不敢。”
她微微鬆了口氣,明晚這個時候,她便不在這裡了。明晚這個時候,他們要尋找那個夜談惡魔。在那之前她還答應了外公扎爾克一件事,去幫忙刺探獵人的虛實,這讓她莫名感到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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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夜談嗎?”
“我不僅知道,我還見過。”
幾人同時發出嗤笑聲,他們都還是孩子,夜裡能坐在壁爐前,談著夜話,極好;壁爐的火正旺,火焰像陽光一樣打在身上,極為舒服。
一群人當中,自然就有最弱小的那個,於是自然就有被欺負的那人。這樣的人往往說話也沒人相信,就比如那個流鼻涕的,說了實話卻遭人嘲笑。
“我真的見過......”那個流鼻涕的孩子突然變得安靜了,不哭不鬧,而是突然詭異的笑了笑。他伸手撓了撓臉,竟將整張臉皮給撓下來,丟進壁爐裡。
所有嗤笑聲停住,他們恐懼地聽著那張掉在火炭上的臉皮發出滋滋聲響,猶似詭異的笑聲迴盪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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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