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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跳過一節車廂的時候,掛在腰帶上的燈盞突然松落。等他反應過來時,燈盞砰地砸在車廂上,沿著陡直的廂壁滾落黑暗。暴躁的磷粉因為碰撞而燃燒起來,鑽過裂縫,火苗蔓延進燈盞油座,火勢陡然膨脹。明亮的火光自黑淵中“升起”,瞬間照亮了整片黑暗。
夏明望著幾十米深的湖面,兩手下意識地抓緊左右兩旁的短杆。他縮回腦袋,儘量不去想一些可怕的事,往往如期而至的,便是一個人越擔心的事。
架橋下,在沒人注意的時候,那淵面突然張開巨嘴,翻卷的浪花將那點螢火捲入腹中。
“靠,這小子不會真是作弊者吧?他怎麼知道用火光去試探水裡的怪物?不行,我要舉報!”
那人照著“作弊手冊”上的標記,滿臉不可置信。
“會長呢會長呢?會長再不出現,我就要上了!那些安插的執行者估計快要放狗了。”性子急的已快坐不住了。
“喂!那邊的,想幹架是不是?”
“...你...”
滾燙地血液不知噴灑在了誰的臉上,一根黑色的槍尖從胸前貫出,在他把話說完之前,他便已失去了生機。
所有人惶恐地回頭,一顆碳紅的骯髒珠子,如死神在雨中凝視。
爐火室裡沒有了動靜,夏明跳上車頭,可當看到爐火室的景象後,他差點將腦袋撞在鐵板上。
看管火箱的是一位年輕軍官,可他現在卻躺在自己的血泊中,他睜著凸出的眼球,身體千穿百孔。他的右手也不知去向,丟棄在一旁的獵刀尚在發出滋滋的聲響,灼熱的蒸汽從刀刃上升騰。這是那些東西的血液,夏明讀過關於它們血液的記錄,它們能腐蝕掉任何堅硬的金屬。
他是真死了,不是扮演嚇唬他們。
Natural selection,survival of the fittest
——這是一句很古老的咒語,意思大概就是:淘汰意味著死亡,是沒有活下去的資格的。
十五年來他第一次有種背叛世界的感覺,就像是......亡命之徒。
這一次,即便他淋一整夜的雨,也沒有人來管他;
這一次,即便他要拯救世界,也沒人來管他;
這一次,即便他要死了,也沒人來管他;
這一刻,他自由了,卻也從所未有地感到孤獨。
他越過屍體,替代那位軍官,敲起插在煤堆的鐵鏟,往火箱新增燃料。溫度漸漸上升,火箱裡的煤塊紅得發亮。看著漸漸上升的氣閥針,夏明稍鬆了口氣。前方,也許是等待夜宵的怪物、也許是等待他們的歡迎隊伍。
火箱的熾熱炙烤鐵板上的屍體,龐大的鍋爐壓抑而規律的震鳴。大雨隔著鐵板安靜的傾瀉,一縷縷白汽旋繞在簷板下,夏明怔怔地低頭,腳下堅固的滑桿如膿爛的屍體溶成廢水,衝入看不見的雨中。
原來是徒勞,對方破壞掉了列車,他們只能等待救援。
張猴已經醒了,即便是豬,也不可能在鬧市下睡著。他驚詫地看著夏明從窗外爬進來,順著雨水黏蓋在額頭的黑髮讓他看起來既狼狽又瀟灑,他怎麼就睡著了呢?
還是米娜心細,這哪裡是什麼瀟灑,這張臉蒼白而沉默,她還注意到夏明背後還揹著一柄刀,這顯然不是她給他的。
“你都去了哪裡?”米娜也好奇地問。
夏明將獵刀解下給她,“你仔細看看。”
“這是......”米娜看著刀刃上的灼痕,臉色也變得慘白。夏明便將他看見的最糟糕的情況告訴了他們。張猴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米娜問:“你懷疑有人出賣他們?”
夏明搖了搖頭,“他們破壞了列車的機動是事實,也許那人只是腦袋一熱,也許有人出賣了他們,也許有他們的仇人混在我們人群中。但那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米娜說,“獵人對那些東西又不是毫無辦法,你說會不會是......”
這就讓他明白了,夏明道:“不,他們被出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