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風朝蒙化城和育王寺所在的方向,看了幾眼,尚無動靜,知道時機未到,再說下去,圖窮匕現,便要見真章。故意把話引了開去,好像關切似的,盯了她幾眼,嘆口氣說:“我早知道川域有你這樣的一個人,也是一位難得的女英雄;何苦飛蛾撲火,身投羅網?不過我有點交淺言深,但是既然被我碰上,我還得好言相勸。現在危機就在眼前,為你著想……”
李乘風說到此處,故意輕輕的說道:“最好你幡然悔悟,馬上領著你心腹黨羽,遠離是非之地,否則你把敵匪的首領殺了,也是將功折罪的一策。這是我閒人閒語,聽不聽在你。好,現在我把想說的話說盡了,我不打擾你們,後會有期,我要上路了。”
九尾天狐突然把劍一橫,向李乘風面上看了又看,兩道秋波,射出異樣的神采,咬著牙,點著頭,似笑非笑的向他說道:“你這番好意,如果句句真個從你肺腑裡出來的,我當然得領你的情。不過你剛才所說兩個厲害人物,究竟是誰?我得問個清楚,也許憑你一番好意和這兩位厲害人物,我只好偃旗息鼓,順從金玉良言了。”說罷手上劍光一閃,腳下微動,身子又逼近了一步,嘴上卻笑著說:“玉獅子,你說的兩個厲害人物,究竟是誰?”
李乘風見她神色有異,霍地向後微一滑步,便退出六七尺去,九尾天狐冷笑了一聲,忽又嘆了口氣,向李乘風說:“你既然多心,為什麼不亮劍呢?”
李乘風不理會這話,向她說道:“南部有位羅剎夫人,你知道不知道?”
九尾天狐點頭道:“最近聽人說起過這個人。”
李乘風又說:“從前南部秘魔崖九子鬼母手下有位女羅剎,知道不知道?”
九尾天狐一聽這話,忽地一跺腳,指著李乘風恨聲說道:“謝謝你,現在我都明白了。”說了這句,忽地死命盯了李乘風幾眼,失驚似的指著他喊道:“咦!你們的鬼把戲真不少,你也不是什麼過路客人,你定然是人們傳說的李公子。好呀!你們三人在飛馬寨鬧得不夠,現在又鬧到西部來了。”
李乘風大笑道:“這得怨你自己,為什麼編出羅剎出世的鬼話,犯了她們的名諱呢?至於我剛才對你說的話,並沒半句虛言,確是一番好意。”
九尾天狐苦笑道:“對,你這好意我心領。現在不用多說,我得會一會你的兩位羅剎,是什麼千嬌百媚的美人兒。至於你……”
李乘風劍眉一挑,厲聲喝道:“怎麼樣?”右臂一翻,身形一挫,劍光一閃,背上飛鹿劍已拔在手內。九尾天狐看他拔出劍來,毫不在意的笑道:“今晚我斗的是你的兩位羅剎,我找的是到我育王寺搗亂的人,而且我可以料到她們兩人,定是跟著你影兒走的。此刻故意叫你一人出面,又不知鬧著什麼壞主意,這樣鬼鬼祟祟算什麼人物,有本領的出來當面比劃……”
九尾天狐嘴上滔滔不絕當口,猛聽得遠遠起了驚人的怪嘯,一忽兒嘯聲越來越近,到了玉獅子身後一排深林的後面,嘯聲忽止。九尾天狐和身後一般匪黨,聽到這種非人非獸的怪嘯,都有點聳然動色,各人都暗自戒備。舉目齊向對面瞧時,只見林內走出一位秀逸絕俗的美人來,見她從容不迫的走到李乘風身邊,對於近立的九尾天狐,和遠立的許多匪黨,連正眼都沒有看一眼。卻向李乘風嬌嗔道:“怪道等了你老半天沒有影兒,原來有人把你拴住了。”
李乘風聽得幾乎笑出聲來,暗想羅剎夫人真會逗人,她這樣一做作,這位騷狐狸饒是精靈,也被她鬧得暈頭轉向。李乘風心裡一樂,轉臉向九尾天狐笑道:“你不是要會一會羅剎夫人嗎?湊巧得很,這位便是。”
九尾天狐早已全神貫注,一聽這人便是羅剎夫人,更是上下打量;羅剎夫人這時沒有帶面具,露出本來面目。九尾天狐一見羅剎夫人,心裡暗暗打鼓,覺得這人秀美絕倫,卻又氣定神閒,隱隱的蘊藏著一種難以抗衡的氣魄。而且寸鐵不帶,談笑從容,更是難以窺測高深。她心裡打鼓,嘴上卻厲聲喝道:“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平時無怨無仇,為什麼夜入育王寺,放火殺人,暗下毒手……”
羅剎夫人不等她再說下去,微微一笑,毫不經意的笑道:“育王寺一百多個和尚,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平時和你們無怨無仇,為什麼都把他們害死?”這幾句話宛似一柄利刃,已夠鋒芒,她又冷笑著說道:“照你們這樣昏天黑地的蠻幹,殺死百把個無為無慾的出家人,原沒放在心上!但是我替你們有點惶恐,你們把雲北域西部當作川域邊界,以為可以任意橫行,你們這主意便大錯而特錯了。起初我還以為你們這樣胡來,總有幾分把握;這幾天我暗地一瞧,我暗暗好笑。憑你們這一堆人,和一群蠢如豕鹿的敵匪,也想雄霸西部,稱孤道寡麼?那真是天大的笑活,你們還不如飛馬寨劉鬍子知機識趣呢!”
這一番話,連罵帶損,幾乎把九尾天狐噎得透不過氣來。氣得她寶劍一揮,丁字步一站破口大罵道:“利嘴賤人,誰和你鬥口?快亮兵刃,立時叫你識得九尾天狐的厲害。”
羅剎夫人仍然談笑自若,長眉微挑,冷笑道:“和你們這般人比劃,如果要用兵刃,便不是羅剎夫人了。我還通知你,你看家本領幾顆迷魂彈我已領教過,做得很精巧。我希望你儘量施展,我好慷他人之慨,帶回去送人。”
在雙方交口之際,那面站著的一般匪徒,看得對面敵人只有一男一女,滿不在意。九尾天狐手下幾個心腹健將,各持兵刃,躍躍欲試。其中有兩個新從川域老巢趕到的兇匪,一個綽號花面雕,一個綽號二郎神,這兩個匪徒,都是好色如命,和九尾天狐是老交情。起初九尾天狐單獨和李乘風說話時,瞧出九尾天狐對於這位美男子,語氣神情,顯出異樣。
明知她又犯了老毛病,兩人心裡酸溜溜的,不約而同的越眾而出,踅到九尾天狐身後,恨不得立時制李乘風於死地。後來羅剎夫人一現身,兩人四隻色眼,又直勾勾的瞧個不定,暗想這女子太美了,站在九尾天狐面前,那女子好像從月宮下來的仙子,九尾天狐好像從地洞鑽出來的妖魔。
兩人同一心思,又同一存著癩蛤想吃天鵝肉的念頭,也沒細想這位美人寸鐵不帶,氣度何等從容!語言何等鋒芒!豈是平常人物?可笑這兩個色鬼,依仗平日橫行川域邊區的很有名頭,以為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兒,強煞總是女人家。一看九尾天狐被美人兒挖苦得氣破胸脯,立時要下毒手,兩人心裡一急,居然還想起了憐香惜玉之心;怕美人兒命喪劍飛,而且都想佔個先籌,不約而同的齊聲大喊:“割雞焉用牛刀?”
一面喊,一面從九尾天狐後面跳了出來;二郎神在左,手上揚著把三尖兩刃刀,花面雕在右,雙手拽著一根鑲鐵齊眉棍。這條棍分量不輕,有鴨蛋那麼粗細,怕不有三四十斤重,憑這條鐵棍,可知花面雕兩臂臂力,著實可觀。兩人一現身,李乘風便要仗劍迎敵,羅剎夫人低喝道:“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