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忠見師父已越到頭裡,自己也想腳下加緊,得跟上師父,免得又落後,惹師父不快。
眼前正是一處石牆石屋,甘忠腳下一點地,騰身躥到石牆轉角,身形才一著地,就覺著腳下被絆的又往前一栽,踉蹌撞出數步去,拿樁站穩。方一回頭察看,瞥見二弟甘孝也是照樣的撞過來。
甘孝武功稍差,虧得甘忠手疾眼快,一把將甘孝抓住。兩人不禁同時咦了一聲,明知是有人暗中戲弄,只是沒看出這人蹤跡來,哪敢妄行驚動堡主。
可是空山寂寂,微微有一點聲息,也能聽出老遠去。
甘忠、甘孝驚詫失聲,已被孫浩天聽見,停步回頭,往這邊喝聲:“什麼事?”
甘忠、甘孝還沒答出來,就在兩人立身處約有兩丈遠近一株古槐樹幹下,“哧”的一聲,竊笑似的,這聲音十分難聽。
孫浩天往回下縱身飛躍過來,腳尖才著地,突然頭頂上“唰啦”的一響,從上面象下雨似的,簌簌的落下一大片樹葉和碎樹枝子,同時,一條黑影從樹上飛出,疾如鷹隼的落在數丈外。孫浩天也在樹頂上落下葉枝時,也飛身避開。趕到再看這條黑影,已沒入暗影中。
孫浩天叱聲:“任你逃到哪裡,我也要看看你的本來面目。”身形展動,縱躍如飛追了下來。
只是那條黑影僅於一現,孫浩天的輕功提縱術,已有精純的火候,竟沒追上這人的蹤跡,自己好生詫異?心說這可是怪事,難道這人的輕功,竟會比我火猿堡中以輕功絕技名震帝國的燕趙雙俠還高麼?回頭看了看甘忠、甘孝,已落得老遠,這時倒先不管他兩人。
向前路看了看,眼前就是一帶高岡,林木叢雜,這時藉著星月之光,見鐵佛寺已然入目。孫浩天於是把腳步略停,稍待甘忠、甘孝,廟中是否就是那怪人還未可定,連適才戲侮甘忠、甘孝的夜行人,也不能就認定也是廟中的一黨,這種地方必須慎重。
工夫不大,甘忠、甘孝也趕到,孫浩天吩咐兩人不要貿然往裡闖,這裡果如那獵戶所言時,那怪人定是這裡的瓢把子,頗是勁敵,於是說道:“我要先行察看明白了,你兩人只是緊隨在我身後,給我巡風瞭望,聽我指點行事。”
兩人答應著,孫浩天已經騰身躍上了對面高岡。
這時約在二更三點,這高岡幽靜異常,只有一陣陣的微風過處,吹得上面草木,“唰啦啦”作響。
孫浩天到了上面一檢視,只見崗上是一片平坦的道路,翠柏蒼松,全是數百年的古樹。那座鐵佛寺,就在崗上正面,在夜色漾漾中,雖看不清晰,仗著從樹隙中漏進來的星月之光,依稀可辨。見這座廟宇的牆壁,多半殘破,可是形勢很是古樸莊嚴,想見是一座古剎叢林,當年必曾經過繁盛的香火。
孫浩天轉到山門前,見山門高大,朱扉緊閉。山門前,左右橫植著二十多株龍爪槐,看樹幹最少也在數十年以上。對面建了一座石影壁,孫浩天輕身躡步,不著一點聲息,仔細察看四下裡,沒有一點動靜。
枝頭宿鳥隱棲在樹頂子上,若是有人經過那裡,只要微發一點聲息,夜鳥極易被驚起,孫浩天先聽了聽廟裡沒有一點聲息,自己好生狐疑,看情形那個夜行人,或許不是怪人一道,自己先進廟察看過再說。
想到這,腳下一點地,“一鶴沖天”騰身落在山門門頭上,往下一煞腰,先往四下裡察看察看。
見這座古剎叢林,全廟黑沉沉的,頗似一座廢廟,孫浩天向左右看了看,甘忠、甘孝才從東西牆翻上來。
孫浩天於是向兩人一擺手,叫兩人不要緊自往裡趟。自己卻騰身躍上東屋,腳點屋瓦,到了大殿上。再往後看,也是一片黑暗。孫浩天更不遲疑,直翻過兩層殿宇,才見後面現出燈光。
在二殿後是這座鐵佛寺的正殿,這座殿愈形莊嚴偉大,殿前是一丈五長、五丈寬的月臺,七級臺階。殿門是十二扇高大的硃紅格扇,只當一星半點殘餘的破網掛著,被風吹得時發異聲。殿裡也很深闊,殿中並無別的燈燭,只有正面的神座前,懸著一盞玻璃佛燈,燈上燃起一道碧焰。以那麼高大的殿內,只憑這佛燈一點光焰,陰森森,昏暗暗,佛燈後就是這座古剎得名的鐵佛。
這座鐵佛高有丈許。在,通體烏黑,還是跌坐,雙手合十。下面的底座,是用石頭雕刻成蓮臺形。只這鐵佛的底座已佔了七八尺見方,因離得較遠,看不清楚鑄的是哪位佛。佛座前是一架神案,上面陳列著伍供,這堂伍供也較平常廟裡的大了兩倍。
孫浩天身輕如燕的落在月臺上,先向左右看了看,左右的配殿更破舊得不像有人住,於是自己向殿中瞥了一眼往裡就走。
突然見這殿內敢情不僅是供奉佛祖,在殿裡東牆下停放著兩具棺材,一口是嶄新的白碴棺材,另一具是黑色的。跟著一陣風吹來,吹得前簷格扇上的破紙,“吱吱”的發出一種悲鳴似的,那盞佛燈的燈焰,本就倏明倏暗,搖搖擺擺的顯得殿內格外的陰森可怕。
這時忽然一陣風撲進來,把那碧焰吹得縮小如豆,忽的燈焰又一長,趁著破紙格扇作聲,令人如履鬼蜮。
孫浩天雖是久歷修靈界的強者,不信這些神鬼妖異,只是此時所履這種境地,也覺得鬼影幢幢。自己微一停步,不禁想起:“自寄身修靈界,又掌著火猿堡的門戶,要是這麼膽小愧怍、怕死貪生,倘叫敵人或是自己門下人看到,自己英名,那可真要掃地了。”
想到這膽子一壯,於是向裡走到那鐵佛座前,略看了看這尊鐵佛,頗為莊嚴偉大,不知這是什麼年代鑄得這麼大的佛像,實在是件偉大的功德。自己才一轉身,只聽那東牆下的棺材“咔喳吧”的響了一聲。以孫浩天這種身份,依然一震。仔細向那兩口棺材看了看,見沒有什麼異樣,自己趕忙收斂心神。
對於棺材作響倒不怎樣害怕,對於廟中情形,可有些可疑了:“那怪人既然約自己到這裡來,無論他是這裡主人不是,應當在這裡恭候我較量,何況聽那獵人說得明明白白,這鐵佛寺已有綠林道中人坐鎮,並還令獵人供奉野獸,怎的現在竟如同廢廟一座,難道這匪徒們已然全撤退不成麼?
越想越覺沒有那麼無恥的人,自己越想越覺可疑,暗道:“他們如若真個走了還有可說,故意的設這種疑陣來搖惑我的心情,乘機暗算我也未可知。要不然何以一個人影不見呢?自己倒要察他個水落石出,不要被這匹夫捉弄了。”
當時孫浩天先就鐵佛寺前看了看這盞琉璃佛燈,雖則燈焰微弱,可是裡面的燈油卻滿著,似平有人新添過油的,又向東西兩邊看了看,西牆下空洞洞任什麼沒有。
東牆下陳了兩口棺木,在北牆根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對燭臺,可沒有蠟燭,一隻碗算作香爐。在桌子裡邊倚著兩塊二寸多寬、五寸來長的木板,頗像木主供在那。
孫浩天倒要看看這兩塊木牌,若果是這裡兩個亡人的神主靈牌,倒可以看出他是何如人也。於是向這東北角上走來。這座佛殿地勢大,靠角落裡更加昏暗。這時孫浩天已到了桌前,見這兩塊木牌上果然全寫著字,因為過於黑暗,看不真切。伸手把這兩塊木牌拿起來,在沒看清上面字跡時,已辨出不是亡人的神主,因為兩塊木胖上墨跡寥寥,趕到迎著燈光一看,只見一塊上寫著:“你可來了!”一塊上寫著:“請君入木!”
孫浩天看了這木牌,驀的心裡一驚,心想:“這兩塊木主,分明有向我戲謔之意,我莫非已入他們圈套?這種佈置有存心對我之意,我不要著了他的道,先到後面看看,還有多少殿宇院落。”
想到這回身往殿外就走。剛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身後一聲暴響“呼喳”!
孫浩天霍的回身,忽見那兩口棺木的棺材蓋,倏的抬起頭來,隱約似見每具棺材裡有兩隻胳膊伸著托起這棺材蓋。
孫浩天雖是成名的俠義道,歷來不信鬼神妖異,可是此時親眼目睹這種情形,也有些莫名其妙。雖不肯驚懼逃竄,也是悚然變色。跟著忽悠悠這兩具龐大的棺材蓋,已經被完全託起,棺中的兩個死屍,也赫然入目。
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見這口白碴的棺材裡的死屍,竟是白天那個怪人,依然是白天見的那種衣服神色。那黑色棺材裡的死屍,卻是年歲不大,約莫三旬左右。衣著也是平常人的衣服,僅僅臉上滿布著灰塵。
孫浩天眼前見到這種驚心動魄的怪事,心裡一動,暗道:“難道世上真有這種妖邪鬼怪?那不道不俗的怪人,白晝活現妖形,夜晚竟在這棺材裡作祟,我已是親眼得見,難道還怕?”
自己陡然把氣一振,喝聲:“什麼妖魔鬼怪?我就不信,我倒要見識見識你們怎樣害人。”
當下孫浩天既然目睹怪異,也並非絲毫不以為意,只為既有一身非常的本領,輕身提縱術又有獨到的功夫,又聽傳聞這種感戾的旱魃殭屍,力大無窮!只是不能躥高縱矮,真要是想加害自己,尚可飛身逃走,故此反倒沉下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