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天遂把這支箭仍然收起,向慈雲庵主道:“我們已耽擱這一會時候了,快趕奔落魂堤,不要再叫賊子們走了前頭。”
慈雲庵主點頭道:“師兄說的極是。”
雙俠立刻起身,各自施展開夜行術的功夫,奔蕭家臺而來。慈雲庵主較比孫浩天路徑熟,這一帶全到過,沿著荒郊小道,一路賓士,走出七、八里路,隱隱聽得西南一帶梆鑼犬吠之聲。
慈雲庵主道:“孫師兄,你聽西南上這片野犬吠聲的地方,就是蕭家臺了。這麼夜靜更深,除了村莊上巡更的,絕不會再有行人。群犬狂吠,定是鐵副將的人馬已進了蕭家臺的鎮甸。我們來的還算恰好,一出蕭家臺,就要步步走入險地了。附近二、三里內,散散落落尚有農民集居的小村落,我們緊趕一程,越到他們頭裡去。”
孫浩天答應著,行前又走了裡許。遠遠的看見前面半里地外一座大鎮甸前,三三兩兩的火光閃入街內,漸漸的聽出鐵蹄蹴踏的聲音,跟著又有轔轔的車聲入耳,知道是鐵副將已到蕭家臺。
雙俠深服這位鐵副將果然果敢有為,雖走的是官堂大路,居然這麼快,竟跟自己不差前後。雙俠全是身形如箭,慈雲庵主在頭裡,到了蕭家臺鎮前,不進鎮甸口,順著蕭家臺西面的鄉野撲奔鎮甸南繞了過來。
孫浩天見蕭家臺是很大的鎮甸,繞著鎮甸走了有一里多地,才到了蕭家臺的鎮甸南口。在沒繞到鎮南,便聽得鐵蹄奔騰,跟野犬狂吠,衝破了沉沉的夜色,燈籠火把,如一條火蛇似的,向鎮外曠野馳去。在這隊官兵過去之後,蕭家臺內,竟隨著出來十幾名壯丁,撐著兩隻方燈,到鎮甸站住,把燈戳在鎮口。雙俠看出這蕭家臺有守衛的鄉勇,賊黨們縱然真有舉動,也得離開這裡。
雙俠緊躡著官兵的後蹤,藉著一片片的青棵子叢林隱身,縱躍飛行。越往前走越荒涼,地上漸漸盡是浮塵沙礫,連粗糧全不能種了。只是一片片的土地,只生著野草荊棘,離開蕭家臺以北,約有三、四里之遙。見前面的人馬越走越慢,從暗地裡仔細一察看,只見一片黑壓壓的葦地,當中一條土道,更是坎坷不平,浮沙沒踝,這條土道是越走越窄。鐵副將督率這隊人馬,原是六輛車在中間走,馬隊分兩行雙龍出水式,在兩旁鑲著這六輛車。只是一入葦地,道路漸窄,只得把人馬分作兩隊,一隊在車頭裡開道,一隊在車後保護著。
亂蹄踐踏,被這火把光焰映照著,湧起一片紅霧。雙俠施展開身法,穿著葦地往前趟。
孫浩天悄悄向慈雲庵主問道:“現在鐵副將所走的可就是落魂堤麼?”
慈雲庵主道:“這還不是,還有一箭多地吧!這裡因為百年前是河身,經過一次大旱,沙聚水涸,正是滄海桑田,把一片寬大的河道南遷。這一帶稱得起地瘠民貧,只有滋生葦草,別的種了全不能收成。師兄,我們緊走一程,越到官兵頭裡,好察看形勢。”說著腳下著力,颼颼的似脫弦之箭,展眼間越到官兵頭裡。
慈雲庵主忽的往斜刺裡一穿,已到了葦地邊上,身形一停,用手一指道:“師兄看,這就是落魂堤了。”
孫浩天向葦地外一看,好個險惡的所在!
原來這葦地外是一道土堤,比葦地裡高起四、五尺,堤兩邊全是一樣。這還是沒有積潦的時候,要趕上雨季,一有積水,真是步步危險。那車馬在這道土堤上走時,一個失神,就容易墜落下去。當時孫浩天悄向跟蹤趕到的慈雲庵主說道:“這裡果然名副其實,荒涼險惡,天然的盜賊淵藪,但不知再往前去有多遠才是大道,有沒有泥塘隱在葦地裡?”
慈雲庵主道:“師兄不問,我也正要奉告。這段落魂堤長有一里多地,到了快到盡頭一箭地內,就不能著腳了,全被從河流滲過來的水聚住了,只要失足掉在裡頭,爛泥陷住了,再想脫身,除非有救援,才能逃得活命。師兄千萬小心,這種天然陷井,縱有武技護身,也叫你英雄無用武之地。”
孫浩天道:“多謝庵主的指教,我們還是趕奔前面等待鐵副將……”這句話沒落聲,慈雲庵主說了聲:“噤聲!”立刻聽得尋丈外葦草唰唰的連響處,瞥見兩三條黑影往西北下去。
慈雲庵主低聲道:“孫師兄,我們不虛此行,匪黨真個綴了下來,我們倒不要忙了,緊護車輛要緊。”
孫浩天跟慈雲庵主縱上堤頭,攏目光向身後察看。只見鐵副將那隊人馬,緩緩行來,因為經過這種險要的道路,又在深夜之間,雖有火把照著,仍然不敢放轡疾行。孫浩天見匪蹤已現,是在前路邀劫,遂向慈雲庵主打了招呼,自己往東堤的葦地裡趟進來,檢視堤下面的情勢。見堤東也是比堤岸矮著一人深,比堤西邊更是難走,葦地裡夾生長些蔓草荊條,牽衣絆足,往前懸了半箭地,並沒有匪黨的蹤跡。因為等待後面的車輛人馬,慢慢的從葦地裡往前走。忽然頭頂上錚的微響,唰的兩支青銅錢落下來。
孫浩天知道這是“青蚨傳信”的一種小巧絕技。不論在什麼昏黑的地方,示意先到的人,叫他知道來者是誰,就甩這種鴛鴦鏢的手法,把這兩枚青錢打出來,叫兩枚青錢脫手後在半空中互撞,作聲報信。此時只一堤之隔,庵主不敢發聲,卻用“青蚨傳信”關照自己,定是又見了敵蹤。
孫浩天未等青錢下落,趕緊一伏身,就在剎那間,身後兩三丈外,蘆葦的梢子竟唰唰的一響,又是兩條黑影。身形起處,一前一後,全拔起有兩丈五六,疾如飛鳥,縱出總有兩三丈往下一落,蘆葦跟著往左右波分著作微響,身輕異常,頗具好身手。兩條黑影,倏起倏落,展眼間已出去十幾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