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孫英的命令下達之時,早已做好準備的白馬義從士卒便衝殺了過去。
不管之前這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之前的風評如何,是橫行街裡的惡霸還是老實本分的百姓,這一刻,他們再白馬義從的眼中,就是純粹的敵人。
對於敵人,白馬義從從不手軟,一次衝殺,便讓他們哀嚎遍地。
關於這幾乎是屠殺的一幕,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都不一樣,除去那些已經被嚇傻了的梅亭家眷以外,剛剛被包紮好的劉復臉色難堪的將頭扭到了一邊去,他知道這是孫英的選擇,他不認可,但是他也不能反對,所以乾脆選擇眼不見為淨。
李鍪就這麼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是一個刺客,他也不喜歡殺戮,尤其是這種屠殺,很容易讓他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但是王越告訴過他一句話,“刺客一定要習慣殺戮,哪怕你不喜歡,也要讓自己的心頭血冷下來。”
所以李鍪強忍著自己的不適,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白馬義從的屠殺,而與李鍪一樣在冷漠以對的還有兩人,就是白馬義從的兩個都尉,田七與田五兩人,不過他們與李鍪不同的是,他們沒有強忍著什麼,他們也不喜歡屠殺,尤其是這群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百姓,但是將令下達之時,便要忘記一切,只需要知道,眼前之人乃是敵人。
如果說他們的反應還算是正常的話,那麼還有一個人的反應,絕對算不上多麼正常。
梅亭此時也已經被鬆了綁,他拖著殘廢的雙腿,就這麼一點一點的爬到了院子裡,親眼看著那些自己曾經的同僚兄弟的屍體就這麼躺在自己的眼前不遠處,在看著他的那些同僚的家眷被一個又一個屠殺,梅亭的臉上卻是看不出任何的痛苦。
“剛剛你在說出這些人的名字時候,不是很痛苦麼?”孫英突然出現在梅亭的身邊,看著突然變得一臉平靜的梅亭繼續說到“還是說,你突然醒悟過來,繼續裝樣子,並不能救你的性命了?”
趴在地上的梅亭努力的抬起頭,看著一臉陰翳的孫英,他突然發現這張讓他感到恐懼和噁心的臉上,這種表情彷彿沒有變化過。
“小公子,某家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下去的”梅亭突然笑了一下,當他發現自己做出了這麼多的掙扎努力之後,依舊還是沒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時候,梅亭彷彿徹底放棄了一樣,“某家只想懇求公子一件事,放過某得家人可好?”
孫英看著梅亭的這張平靜中帶著懇求的臉,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呵呵”孫英突然很想笑,他想起來這張臉他是從哪裡見過了,“給我一個放過他們的理由。”
“某家沒有什麼理由”梅亭猶豫了一下,還是沉聲說到,“某家為非作歹,自然是應該千刀萬剮的,就算全家死絕那也是理所應當,但是某得這些家眷,某得父母兄弟,他們確是未曾和某一般為惡鄉里啊!
老父親已經年近六旬了,我娘也已經垂垂老矣活不了多久了,等某家死了,想來某家那年邁的父母沒了我這個兒子照顧,應該也難以存活太久的時間,不會對您這種大人物造成什麼威脅的。
至於那些兄弟姐們什麼的,某家在的時候他們依仗著某家的勢力雖然沒做什麼大奸大惡之事,但是也沒幹什麼好事,等某家死了,他們自然樹倒猢猻散了,恨不得從來就不認識某家,更不要說給某家報仇了。
饒過這群無傷大雅的人,來換取公子您和咱們新任的南陽太守田豫將軍的仁義之名,不好麼!”
孫英聽梅亭說完,看著那張隱隱帶著哀求的臉,真的要贊上一聲好演技,若非是孫英不久之前剛剛在幽州被這麼一張幾乎一樣的臉給差點坑死的話,他還真就信了這廝說的話。
若是孫英真的被梅亭給忽悠了的話,那麼接下來梅亭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保住他的家眷了,剛剛這梅亭不是說了麼,他只要死了,那些兄弟姐們一定會翻臉不認人,他那年邁的父母,一定活不了多久的。
梅亭這就是在賭最後一次,賭現在在自己面前的這群傢伙裡,有哪個人處事未深,能夠被自己的苦肉計所打動,進而給自己能夠找出一條活路。
只可惜梅亭這一套用的太晚了,若是時間在早一些,哪怕是兩個月以前,他這一套用在孫英劉復身上那都是無往不利啊。
只不過現在,莫說孫英已經在幽州已經吃夠了苦頭,就連他這張原本俊美的臉,都因為自己等人的大意,而被毀成了這般模樣,若非是李鍪拼出性命將他扛了出來,他的性命便交代在幽州了。
這中間所受到的痛苦,已經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了,也正因為如此,在這場屠殺的面前,其他人的心思都是百般思緒,只有孫英才是真正能夠做到冷眼旁觀,心中竟然沒有泛起一絲絲的波瀾。
不過孫英已經看出了梅亭的那點小算計,所以自然不會被梅亭這廝再給算計了,不過即便如此,孫英也實打實的讚了一聲,這廝當真好演技,不說之前強忍著疼痛一路裝昏迷,單說現在這一臉死寂之中還能隱隱的透露著那哀求和期盼,這些情緒都能這般和諧在這張臉上展現出來,還表現的這般和諧。
孫英真心覺得,這是一門學問。
也正因為如此,孫英突然覺得將這傢伙就這麼殺了,那簡直太浪費了,而且他真的想知道,孫英這般的保護他的雙親和家眷,到底是因為什麼,孫英不可不相信這梅亭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
甚至孫英都在懷疑,從田豫翻盤的那一刻開始,這個梅亭就在偽裝,剛剛田七已經將這梅亭如何發家的事情悄聲告訴了孫英,所以孫英才會有這種懷疑,畢竟一個人從街頭的潑皮無賴,一步一步走到女監守將,乃至最後搭上了現在大漢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裡的曹子廉將軍。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若說孫英沒有幾把刷子,可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明白了這個,孫英便做好了決定,“既然你這般為我等著想,那我若是仍然一意孤行,那就太不知好歹了,想來田豫將軍也會處置孫某的。”
孫英並不會演戲,也不知道怎麼能樣才能演的更真,但是孫英卻是有一張最好的臉,現在他那張可怖的臉只要保持住和之前一樣的陰翳,那便是最好的偽裝。
果然孫英的話讓梅亭心中一喜,雖然偷眼看去實在是不能從那張臉上看出什麼來,但是梅亭此時更願意相信孫英真的是被自己打動了,趕緊跪下去繼續表演了起來,“多謝這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小人別無他求,只求他日我那年邁的父母若是想念小人了,能讓他們來小人的墳前看看小人。”
梅亭說著話,那一滴滴的眼淚就從眼角那裡流了下來,這一幕雖然孫英已經有所預測,但是仍然是對梅亭這份作態感到震驚。
不過震驚歸震驚,戲還要跟著梅亭繼續演下去的“沒想到,你還是個孝子!”
“孝子”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在這個大漢,無論是朝廷還是普通百姓,最為看重的那就是孝道,若是一個人被評為不孝之子,那麼就算是再有能力,幾乎可以說他在這個大漢就廢了,同樣的只要一個人被說成“孝子”那麼多大的罪孽,都還有一線生機。
梅亭一直在努力,就是為了搏這個孝子的名聲,只要他被說成了孝子,那麼他苦苦追求的這一線生機就出現了。
“小人現在這副樣子,也不怕公子笑話”梅亭嘆息了一聲,苦著臉說到,“小人有時候也真的是沒辦法啊。
小人不同於其他的官兒,他們或多或少的都有路子,或者就是有能力,小人說白了,那就是一個南陽街口的一個潑皮無賴。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征戰沙場,但是某也有一顆讓父母活的好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