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靜的秦宮大殿在一聲鏗鏘拔劍砍斷木桌的尖銳刺耳聲中變得更加死寂。
怒不可恕的秦昭襄王怒目四視咬牙切齒,揮舞著手中漆黑的長劍不停的在空中奮力劈砍。
充血赤紅凸出的眼球死死的盯著武將班列空缺的位置,難以控制的憤怒充斥在發抖的身體裡,骨頭裡。
大殿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徹詭異的大殿,大臣們依舊低頭看低一動不動,暴怒的秦昭襄王機械的緩慢轉頭看向門口。
“啟稟王上,武安君已於西門杜郵龍駒山伏劍自刎。”
生前有言:“我何罪於天而至此哉?”
良久,又說:“我固當死。長平之戰,趙卒降者數十萬人,我詐而盡坑之,是足以死”
音落,落針可聞的大殿裡,雜亂的寶座上“噗~”的一聲,鮮血四濺。秦昭襄王手中黑劍沾滿殷紅的鮮血,在火光的照射下,劍身散落的鮮血難以察覺的慢慢浸入漆黑劍身,癱瘓在地持續嘔吐鮮血的秦昭襄王握著劍柄的手在抖動著。
大殿裡混亂異常,大臣們呼天喊地,宮人們無不驚慌失措,人影綽綽,掉落在地漆黑的劍身伴隨著秦昭襄王抖動的手似乎也在歡愉的顫動。
半個時辰前。
咸陽西門外的杜郵龍駒山,山不高,好在俊秀翠綠,山腰上有一簡陋草廬,草廬旁不遠有潺潺小溪順流而過,經過寬闊的平緩地帶從山崖邊飛流而下,雨時有千珠萬珠落凡塵的飄逸景象,晴時更有斑斕彩虹橫跨山澗。
懸崖邊有一塊凸出山體丈於觀景臺,步入其上,山下十里外的咸陽城盡收眼底,風景無二。
觀景臺上有一人白衣如雪,身姿挺拔如松。
白髮未束,披肩及腰,隨著陣陣清涼的山風自由飛舞。
雙手杵劍在地,怒目金剛視咸陽,脖頸間有極細劍傷如髮絲,面容威儀卻沒了呼吸。
終生征戰,黑甲過境必定城毀人亡,統領百萬黑甲所向披靡的當世戰神,褪去了一身崢嶸戰甲,哪怕盡是白髮,身穿素衣,劍眉入鬢雙眸寒星的戰神白起,依舊淡化不了百戰之神的虎賁戰意。
身死卻威在,人屠戰神靜守大秦山河,一身英氣化作洪流直上雲霄,怦然炸裂,散落人間。
天邊有一顆初生將星,烈日灼灼之下,光芒閃耀。
橫貫千古,春秋事,閱盡寥廓江天。壁壘如城,寨無邊,雲壓十萬旗幡。亂石穿空,風雷奔走,遍地是刀關。人嘶馬嘯,滾滾數點是狼煙。
平川火雲如晝,擂鼓軍向前,倒海排山。趙括少謀,只談兵,孝王聽信讒言。血流漂櫓,鬼神泣遮顏,誰得生還? 諸侯爭霸,難泯千載人怨!
璀璨將星的亮起,也是一代戰神的隕落,非罪而死,卻死得其所。
......................
齊國琅琊縣。
深藏峻嶺裡一個叫做蒙山的小地方,住著百十來戶人家。
青山相依,綠水常伴。
一群光著腚的孩子將村子裡年紀最大的老人圍在了村中央枝繁葉茂的古銀杏樹下。
老人慈眉善目,發白如雪。
有些皺吧的雙手正在慢條斯理的鼓搗著將打著補丁的小菸袋開啟,黃褐色切好的菸絲在老人看來香氣撲鼻。
老人伸出滿是老繭的細長手指抓了些菸草絲塞進了一支青色竹鞭製成的煙桿頭裡。
菸絲填滿煙桿頭之後輕輕的用粗壯的拇指壓了壓,開啟火摺子伸向煙桿頭,煙桿的另外一頭放在周圍滿是白色鬍鬚的嘴裡輕輕的嘬了幾口。
一時青煙繚繞,光著腚的小孩們習慣的散開一些,用稚嫩的小手扇了扇空中的煙霧,時不時的還會用手指戳向老人吐出青色菸圈的中間,在空中畫著圈,直至煙霧消散。
神色享受的白鬍子老人一口一口的嘬著煙桿,坐在古樹下的石階上,輕輕的吐著煙霧,抬著頭看向天空中那顆在白天依舊明亮的星,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或是緬懷著誰。
小孩裡面有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可愛頑童見老人又在裝深沉,便趁著老人不如意使勁的抓了一把長到胸前的白鬍子,用力下扯。
老人也不吃痛,見著小孩還在嘻嘻哈哈的看著自己,猛嘬了一口煙,一邊咳嗽一邊將煙桿頭輕輕的磕在石頭上,灰燼隨之散落。
沖天辮奶聲奶氣的裝著大人的強調說道:“老煙桿,故事還沒說完呢,咋地就不講了?那偷看了妖精洗澡的將軍到底有沒有變成石頭啊。”
一個比沖天辮小一點不停吸綠色鼻涕的頑童緊隨其後的說道:“言哥兒問的對,老煙桿快說啊,別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