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
玄武湖,佔地極廣。
冬日的湖水平靜溫柔,靠近岸邊的淺灘邊還殘留著許多枯萎的蓮蓬,蓮蓬裡還留著許多枯萎的蓮子,寒風吹過,輕輕搖擺。
東南岸邊密密麻麻的筆直水杉立於淺灘湖水之中,被水淹沒的樹根上爬滿了青苔。
往深處行去,在岸邊有一處幽靜小院,院子不大,大門朝北面的玄武湖而開,其他三面各有幾間瓦房。
院子裡除了一口水井,一個石磨,幾把散落在各處的竹椅外再無其他多餘的陳設。
一身粗布麻衣打扮的白樵正在掃著落葉,一絲不苟。
正房內燒著圓形炭盆,炭盆周圍坐著三人,兩男一女。居中喝著熱茶的男子四十上下,此時一副普通農夫打扮,穿著灰色棉襖,頭上纏著頭巾,幾縷凌亂的髮絲隨著炭盆的熱氣飄來蕩去。
此人正是白家家族白樓,不過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位靠著玄武湖種些蓮藕捕魚捕蝦的農人。
白樓左手邊坐著穿著白襖的白靈兒,此時正有些無聊的拿著一根樹枝撥弄著炭盆裡的木炭。
白靈兒對面端坐著一身白色錦服的白羽,手中依舊拿著一把摺扇只是沒有開啟,一會兒看看旁邊喝茶的白樓,一會兒看看被樹枝撥弄的炭火,還有那隻白皙的小手。
白樓吐了一口茶葉沫子擦了擦嘴道:“將近年關,過幾日我便與白樵去往城中與你們過年,這一年小樓辛苦了,暗中保護人確實很辛苦。年關一過,就只剩下一年的時間,你再堅持堅持。族中的力量你自己安排就好。”
白羽規矩的點頭道:“是,義父,孩兒會安排好的。”
白樓晃盪了幾下茶壺,從炭盆旁邊拿起燒水鐵壺小心的給茶水見底的茶壺倒滿,隨口問道:“那金袍公子以及身邊的人從哪裡冒出來的,可曾查明?”
白羽摸著手中的摺扇道:“那金袍公子在金陵家喻戶曉,是當朝大將軍的獨子王應,其人囂張跋扈,多有僭越之舉,仗著他父親王敦的勢力可以說為所欲為。不過最近好像在尋找什麼要緊的東西。在去武陵之前就去過吳興等地,昨日聽線報說是朝著鄱陽郡而去。王應身邊有兩人常伴,一名是王敦從軍中招攬的教頭,名楊昭,曾經是御林軍總教頭,槍法了得。諸王叛亂時戰功赫赫。不知如何被王敦給收買了。另外一個叫宇文劍,身份神秘,而且實力不俗。當日在臨沅城外一人就擋住了臨沅及時馳援,膽魄十足,顯得十分從容。至於其他的人都是王敦這些年圈養的江湖草莽,轉為王敦做些苟且之事。”
白樓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點點頭道:“這宇文家還真是陰魂不散,沉迷了許多年又開始渾水摸魚了嗎?每個時期,一旦宇文家的人出現,就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小樓多注意他的動向,臨沅那邊暫且安全,人都安排到那邊去吧。看看他們在找什麼。”
“是,父親。那臨沅那邊我就只留三人,其他人都散出去。”
“可以。去安排吧,城裡的宅子也打點好,過年了別捨不得花錢,置辦的像樣些,別讓人看了破綻。”
“孩兒明白,這就回城。”
白羽說完起身,朝白樓作揖告退,轉身時多看了幾眼還在撥弄著炭火的白靈兒。不敢多看,只是那眼角的淚痣勾人心魄,多看一眼都是享受。雖然還想大著膽子多看幾眼,可身體卻慣性的在門口的牆壁上取下了厚實的裘皮披風,披上身後十分不捨的輕輕推開門走了出去。
見白羽出了門,白靈兒更加無聊的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繼續撥弄著火紅的炭火。
白樓看著百無聊賴的女兒道:“姜家那邊回了訊息,明年年關姜歌行及冠禮,之後就會按著規矩將你迎娶過門。跟著爹爹的時間不多了,雖然一會兒是商人,一會兒是鐵匠,一會兒是老農,你也跟著居無定所,可咱們白家人自古如此。你又恰好出生在白家,這麼多年的顛沛流離,爹爹對不起你,又沒什麼好補償你的,等你嫁過去的時候,爹爹這大半輩子積累的財富都是你的陪嫁,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姜家靠一家人養著幾十萬人估摸著也快見底了。雖然是浮財,但這亂世卻是最管用的,也能幫到你未來夫家。瞧著姜歌那小子單純善良,有勇有謀,為人真誠,對你也是情誼不淺,應當委屈不了你。”
白靈兒聽著父親的絮叨,越說心裡越委屈,張開粉嫩的薄唇道:“女兒知道,女兒也不討厭那個傻子,只是以後不再陪在爹爹身邊,誰照顧爹爹呢。女兒就想著多陪陪爹爹。不要和爹爹分開,靈兒會擔心爹爹的身子,會不會按時吃飯,有沒有多喝酒。”
白樓看著可愛的白靈兒道:“有什麼好擔心的,等為父辦完一些事之後,就搬去你們旁邊住下,開個雜貨店,你多生幾個崽子,給爹爹帶著,從此就不會顛沛流離了,其他的事教給白羽就好。”
聽著白樓的話白靈兒小臉一紅,不知怎的,心裡小鹿亂撞一般,腦海裡突然就亮起了那個傻子看著自己痴痴呆呆流口水的畫面。想著想著,就不自覺的開心笑了起來,心裡有些期盼,又有些哀怨,時間過的太慢,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那個傻子了,不知道他長高了沒,聰明些了沒。
少女幸福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看著面露微笑想著小女兒心思的白靈兒,
白樓心中感慨,前一秒還是貼身小棉襖,一提起心上人就成了著急把自己變成水潑出去一般。
白樓感覺茶壺裡的茶水有些澀口,搖搖頭,起身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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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沅城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