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車伕依舊沒有抬頭。
小鳶姑娘坐在那兒搓了半天她手中的衣裳,看著最後一抹血跡被帶進盆裡,才看了一眼坐著巍然不動的車伕,“你還有事要問?”
車伕黑黝黝的臉上露出幾分猶豫,粗糙的手指扣著腿上的麻布褲子。
“有事就說,我不喜歡別人拖拖拉拉。”小鳶姑娘站起來,從井裡給自己提上來一桶水,那木桶足足到她的膝蓋處,這慢慢一桶水,她提的穩穩當當,半點沒有灑出來的痕跡。
她把衣服從木盆裡撈出來,擱在井沿上,接著把木盆裡的水倒出來,遍地都被染成了紅色。
小鳶姑娘,又出任務了吧?車伕看著面前漂洗衣裳的女子,很難想象,這麼小小的一個人,每天做的任務確是刺殺。
小鳶姑娘今年幾歲?二十一還是二十二?車伕有些記不清了。
他不說話,小鳶姑娘也不催他,只低頭洗著衣裳。
直到那帶著寒意的血水染到他的鞋面上,他才恍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小鳶姑娘,為何不告訴權大姑娘呢?她那麼有錢,肯定會幫您的……”
嘭一聲響,車伕眼前一閃,話都被卡在了喉嚨裡。
小鳶姑娘不知道何時到了車伕的面前,她站著,細細長長的眼睛盯著車伕,像是黑夜裡行走的老虎一般,衣服上的血腥氣還沒有散去,讓車伕頓時有種作嘔的感覺。
但他只能瞪著眼睛看著小鳶姑娘,眼睜睜看著她那溼噠噠的還帶著血水的手掐上他的脖子,“我警告過你,低頭說話,埋頭做事,你都當耳旁風嗎?”
明明聲音很輕,手上也沒有使勁兒,可是車伕還是感覺到一絲危險。
“不,小鳶姑娘我沒有!我沒有擅自告訴權大姑娘什麼……我只是,只是覺得,您可以求求權大姑娘……”車伕慌忙的解釋著自己的意思。
小鳶姑娘的眼神看過他慌張的臉孔,又看到他一身粗麻布的衣裳,還有外頭已經破舊的皮襖子,眼神暗了暗,緩緩鬆開了手。
她退開半步,看著車伕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氣。“我這裡還有些銀子,你拿去吧。”她說著,從衣襟處伸手進去,拿出一塊白綢布來,塞進車伕的手裡。
白綢布裡滿滿都是碎銀子。
車伕的眼睛紅紅的,他搖搖頭,“小鳶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拿去吧,你妻子和孩子都要吃藥。若不是跟了我這條線,你也不至於窮到這樣,”小鳶姑娘卻已經蹲下去,繼續漂著她那身血衣裳。
車伕握著銀子,手還在不停地顫抖,最終他跪下去,朝著小鳶姑娘磕了兩個頭,“小的跟著姑娘這條線,不後悔。姑娘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主子一定會召姑娘回去的……”
小鳶沒說話,也沒抬頭,只是搓著衣裳的手微微頓了頓。
車伕跪了一會兒,默默起身,把腳上的鞋子拖下來和銀子一起揣進懷裡,赤著腳走出了院子。
直到聽不到人的動響,小鳶姑娘才抬起手,擦了一把臉。
“都遇上了啊……”她看著樹上的鳥兒探出腦袋,和一隻剛剛飛來的不知名的鳥兒碰了碰頭。
小鳥嘰嘰喳喳的,證明這寒冬快過去了。
春日在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