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秀這麼說,張浩面上一喜,還以為她答應了,當即掀了衣襬,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呂秀坐他大腿上。
呂秀看了一眼,朝張浩走了一步,沒坐到他腿上,只說:“這麼多人看著,我不習慣與張公子太過親暱,我們兩個的事,私下再說吧。”
“這有什麼,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呂家都沒落了,還這麼矯情也不知道是被誰慣的。”
說話的還是方才那位婦人,她生得一副吊梢眼,眼睛狹長,眼尾還下垂著,第一眼就給人一種尖酸刻薄的印象。
呂秀感覺自己已經快忍到極限了,深吸一口氣,挺直背脊看著那婦人說:“呂家的確沒落了,但我過去受的教養並沒有因此煙消雲散,如今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無人庇佑,你們自是要如何欺辱我都可以,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夫人今日只是想促成這件事,總不至於想看我一頭撞死在這裡,惹上人命案和晦氣吧。”
說這話的時候,呂秀眼神明亮,語氣也很強硬,這些人原本以為她是個柔柔弱弱,一見這陣仗就會被嚇住的軟柿子,沒想到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也被震住。
怕其他人責怪,那婦人梗著脖子小聲說:“你們這種嬌小姐,平日連雞都沒殺過,也就只知道用這種話來嚇唬人。”
呂秀可不是嚇唬他們。
她攥緊手裡的絹帕,溫聲說:“殺人和殺雞是一樣的道理,我頭上珠釵不少,隨便拔下一支捅進脖子不出一刻鐘的時間就會氣絕身亡,便是沒有簪子,只要我拼盡全力一頭撞到柱子上,也會很快死掉。
成衣鋪的人都知道我今夜來白府送衣服了,官府第一個要懷疑的就是貴府的人。而且我與鎮安大統領的夫人關係很好。
顧夫人雖然遠在邊關,她的義父丞相大人卻是朝堂之上最剛正不阿的官員,丞相大人在成衣鋪為未出世的孩子還訂了衣服,我如果死了,丞相大人看在顧夫人的面子上,也會為我伸冤昭雪。”
這一番話有點長,呂秀一口氣說完才吸了幾口氣,呼吸控制不住有點喘。
呂家沒落了,她一心只想過安穩日子,輕易不會跟什麼人攀扯交情,怕會給他們添麻煩,但現在這種情況,她不搬出沈柏和沈儒修,只怕沒辦法全乎的從這裡走出去。
白家的人顯然不知道呂秀和丞相府有什麼關係,全都看向張浩,想知道呂秀有沒有撒謊。
呂秀以前的確跟沈柏走得挺近的,從遠峰郡回來第二天就去了丞相府,還吃過晚飯才出來,雖然不知道呂秀和沈儒修聊了什麼,張浩也不敢篤定呂秀和丞相府沒有關係。
不過張浩也不想放棄今天這樣的機會,不以為然道:“丞相大人憂國憂民,哪有時間管你,而且今日我們是好心留你吃飯,又沒有對你做什麼,你用死來威脅我們做什麼?”
“呂秀福薄,吃不起這頓飯,家中還有事,諸位可否讓我離開?”
呂秀努力鎮定的說,她原本以為張浩會做做面子功夫,不會當眾為難她,沒想到白家上上下下都是助紂為虐的主,根本不把禮法規矩放在眼裡,她也不能維持表面功夫再待下去了。
白夫人在旁邊聽完了所有,沉沉的開口:“方才都是小輩鬧著玩兒的,呂小姐不必太較真,今天的衣服我還沒看,呂小姐難道不打算收了尾款再走嗎?”
這筆尾款不是小數目,呂秀要接單,還得靠這筆尾款買布料,白夫人算是拿住呂秀的七寸,要用尾款要挾她。
呂秀氣得不輕,冷冷的說:“衣服絕對沒有問題,夫人不放心的話,可以慢慢檢查,過些時日讓人把尾款送到成衣鋪就行,我相信夫人絕不是失信之人。”
白家在睦州也算是大戶人家,商人在昭陵的地位又低,白夫人約莫沒被這麼頂撞過,臉頓時沉了下來,眸光像刀子一樣紮在呂秀身上,撕破臉皮露出醜陋的嘴臉說:“衣服已經送到,好不好都是我說了算,呂小姐就這麼走了,這尾款就不一定能收到了。”
白夫人開了口,那長著吊梢眼的婦人頓時又有了底氣,玩味的看著呂秀,說:“今日在場的都是我們的人,呂小姐若是出去喊屈報冤也是沒人替你作證的,呂小姐可要想清楚了。”
欺人太甚!
呂秀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嵌進掌心感受到痛意,她高昂著頭顱,不卑不亢的說:“那些衣服算我送給白家的,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見她連尾款都不要了,白家人眼底閃過意外,顧忌著她說要魚死網破的話,沒敢再做出什麼強迫之舉,放她離開。
出了前廳,呂秀憋著一口氣,拎起裙襬小跑著朝後門奔去。
白家現在對她來說就是龍潭虎穴,她要儘快離開這裡才行!
一路出了後門,不用車伕扶,呂秀自己手腳並用爬上去,馬車簾子放下,整個人被黑暗包裹,呂秀才一下子鬆懈下來。
身子癱軟著,牙齒控制不住的發抖。
馬車是僱的,車伕等得久了,不滿的唸叨:“不是說好把衣服送了就走嗎,怎麼耽誤這麼久,天都黑了。”
“抱歉,我給你加五文錢,快送我回去吧。”
呂秀喘著氣說,車伕這才閉了嘴,駕車回去。
呂秀一直沒回來,春靈不放心,坐在院門口等著,掀開簾子,看到院子裡亮著燈籠,呂秀才有了劫後餘生的真實感。
付了車錢下車,春靈歡喜的過來扶她,摸到一手冷汗,頓覺不對勁兒,疑惑的問:“小姐,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呂秀搖頭,和春靈一起進院,關上院門又加了三個木栓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