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走向不對勁
說話是講藝術的。
你看,“你怎麼會這麼好心”與“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好”兩句問話,明明在追蹤同一個原因,可是卻能把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帶往不同的方向。
顧雲蘇臨危不亂,在面對敵人的糖衣原子彈時還能保持清醒、以退為進地提出這樣的好問題,既表達了內心的疑惑,又展現出自己在面對對方時會不自覺持有的一種乖巧、溫順而又略帶自卑的心態,使其陷入一種“佔據上風”的錯覺,從而麻痺住對方的神經。
顧雲蘇對自己很欣慰,這半年,她成長了。
秦宇軒果然吃這一套。
他露出一種像看受傷的小貓一樣憐愛的目光,要不是桌子夠長,她發誓他簡直要伸出手錶演一波摸頭殺。就這樣他還得寸進尺地碰一碰她的手,無限感慨地說:“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在想著你。”
好好的回答問題就回答問題,亂表白做什麼?
顧雲蘇心裡冒著黑人問號,面上一副似受傷似憤慨的神情,倔強地梗著脖子,用眼神生動地表現“我不信”三個大字。
演戲要想自然,一定要結合人設發揮,假設她立刻感動、痛哭流涕,即使秦宇軒一瞬間被眼淚蒙騙反應不過來,五分鐘後也會暗自在心裡感嘆她太能裝。
但像她這樣,彷彿情緒收了又收卻最終收不住,流露出那一點脆弱的“真心”,這反應的可信度就大大增加,幾乎到以假亂真、虛實難分的地步了。
“是真的。”秦宇軒解釋說,神情也有些傷感,“分手後,我一直在想你,想我們在一起有多快樂。”
你當然快樂,顧雲蘇想,我簡直無條件退讓全為了你快樂。
她也面露感傷。
秦宇軒一邊觀察她的神色,一邊說:“我不停在想,我們兩個明明這麼般配,怎麼就不行呢?想來想去,我也只能想到異地這一個理由。所以為什麼不再試試呢?如果我們有機會可以在一個城市重新開始,”他握住她的手,聲音懇切,“那一切問題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嗎蘇蘇?”
顧雲蘇聽出來了,她猜的沒錯,對方是想跟她複合來著。
可是,為什麼呢?
保險起見,顧雲蘇又向對方確認了一遍:“所以,你想跟我複合?但前提是,我搬去你的城市。”
她問的太直接而缺乏感情的投入,以至於秦宇軒的情緒也瞬間冷了一半,恢複冷靜,擺起事實:“ 市很好的,機會多發展前景大,你現在也沒有固定的工作,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換個地方嘗試一下啊,怎麼樣都不算虧。更何況,”他笑了笑,“你還有我,我會幫你的,這不是比你在這裡沒頭蒼蠅一樣亂飛要好得多嗎?”
所以到底有沒有人懂得她是在為了夢想嘗試而不是找不到或者不想找工作啊?
顧雲蘇很容易就能被冒犯到。
更何況秦宇軒的態度確實居高臨下,好像他在好心施捨什麼恩惠似的。
一直是這樣,在這段關系裡,最讓她感到挫敗的甚至都不是“其實他沒那麼喜歡你”這件事,而是他並不看重自己。
顧雲蘇是這種人,日常生活可以示弱,但工作上一定要做最強王者,一切體現智商和能力的正經事她都要做到最好,不在乎對手是男是女。她確實要強,即使是在男女關系中也不要做弱者,你可以因為愛我而呵護我,但你不能因為呵護了我而瞧不起我,你得認可我的實力,我才能平心靜氣地跟你往下走啊。
要不是因為喜歡讓她甘心裝傻示弱,對方怎麼會有贏她的時候?
可他竟真的看不到她的好。
簡直是瞎了狗眼的程度。
不,也不對,如果看不到,又怎麼會想要跟她在一起呢?說來說去,是他的潛意識把這種好當成可以利用的弱點,不去珍惜罷了。
她想起來有一次跟秦宇軒講同事暗地裡把工作都推給她的事,他評價:“你就是傻。”
“我傻就該欺負我啊?”
“啊,那同事可不就這麼想。”
“你也這樣嗎?覺得我傻就能欺負我?”
“胡說什麼呢。”對方揉揉她的頭。
那時候是甜蜜,但這時候想來,對方的笑,確實帶著一股心虛的意味。
比起傷心,倒像是失望,她甘願袒露肚皮,打著滾兒討對方歡心,可對方卻拿著殺豬刀暗中觀察,並得出結論:從肚子砍,最容易。
就像現在,是有多看輕她,才會在消失了整整半年之後,又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並得意洋洋地表示:“只要我願意,你的感情和事業,我都可以滿足你。”
可去你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