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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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與許樹洲不同,我不是個喜歡許諾且容易許諾的人。許諾意味著對自己的標榜,一旦下契,言出法隨。但年少時,經由父親威逼,我做出過不少“承諾”,還要將它們書寫在紙張上,剪成長條的碎片,張貼書桌前,說好聽點是以茲鼓勵,難聽點就是身不由己的訓誡——父親說:寫下來,寫下來才不會忘。

“下次期末考我一定會考到班級前五名”,“每天背一百個單詞”,“溫故而知新”……種種,也許我挺自願幹這些事兒的,但被要求寫下來的話,他們就會變得像倒刺一樣惹人生厭。但也僅僅是有忤逆的念頭,我很清楚,如果我不照此去做,免不了遭罵。

許樹洲說:寶寶我愛你,你也會一直愛我嗎?

我想回:會啊。可心裡也會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你說到就要做到,你能保證對方也做到嗎?

但我還是會告訴許樹洲:會啊。並盡量避免當然,一定這些確鑿的字眼)

比起真心話,這更趨近於安慰性質的表演,只因我認為應該這樣。

我對對方沒有信心;

對自己更沒有信心。

得到,擁有,在我眼中意味著“等價交換或回饋更多”,還有尚未發生的剝奪。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父親去省會出差,給我帶回來一個原裝的芭比娃娃。我到現在還記得娃娃的樣子,淡金色卷發,身段窈窕,裝在藍白格的盒子裡,穿的也是藍白格短裙。她跟我以前玩過的、攤販上所見的盜版芭比完全不同。我給她起了自己的名字,“敏敏”,她沒有華麗的,帶亮片的蓬蓬公主裙,但我拿著她去找朋友過家家時,她依舊是所有娃娃當中最為亮眼出眾的辛德瑞拉。

可惜的是,那年期末考我數學發揮失常,沒有得到滿分,我爸怒不可遏地把我枕畔的娃娃抓走。我追在他身邊,懇求他還給我,並抽抽搭搭地哭喊:我會努力的……下學期我肯定次次滿分……

爸爸不為所動,開啟自己臥室的抽屜,把娃娃咚得關進去,嘎達一下上鎖:“那等你考到了再說。”

敏敏成為他手中的人質,而我是定期進貢的鄰國。

貢品是分數,和絕不抗爭的剋制,為確保我的公主萬無一失。

第二年,我兌現承諾。期中考後我和爸爸要過一次敏敏,他說期中考試成績代表不了什麼,期末做到了再說。

然而,期末考後,他沒有如約交還敏敏,並漫不經心地告訴我,娃娃送給他一個領導的女兒了,暑假他會再買個補償我。

我整個人呆若木雞,喃喃問:“什麼時候?”

他記不清具體時日:“前陣子你上學吧,他帶他姑娘來玩,家裡什麼玩具都沒有,我就拿出來給她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他:“那是我的娃娃。”

他莫名地看我一眼:“不是都說了再給你買一個麼,你什麼眼神看我?”

坐在去往t大的地鐵上,我呆坐著,任由兒時的記憶毫無防備地浮出。在我和許樹洲最相愛的階段,我依舊能感受到我們甜美的融合間有一線罅隙,而罅隙後總有風吹向我,仿若警示。

人生中第一束花是許樹洲送我的,11朵潔白的玫瑰,代表一心一意的愛。

我把它們小心地抱在懷裡,羞於坦誠: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我只誇:“花很漂亮。”

許樹洲說:“你更漂亮誒。”

我當時剛從自習室出來,啃書啃到灰頭土臉,昨晚也沒洗頭發:“哪有?花比我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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