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水潭邊上的盧奕肉身其實早已金蟬脫殼。
依靠那團迷霧的掩護,盧奕用陰陽演化之道幻化出自己的頭顱手腳露在外面迷惑眾妖,然後整個兒鑽入了迷霧之中,來到幽冥。
其實這個伎倆騙騙一般人還行,想要瞞過境界高的人,或者熟悉自己的人是不行的,但是眾人眼中聖祖轉世身自打一出現就周身籠罩迷霧,彷彿仙風道骨,所以竟也沒有人去懷疑。
於是他得以順利進入地下顛倒的世界,專注地觀察腳下的摩崖山和霽月洞,以及那十萬妖眾所佈的陣法。
靈臺中的另一人反倒有些心緒不寧。
陶雲堇沒有去觀察十萬妖眾的陣法,而是疑惑地盯著阿奕的神魂,那神魂明顯與過去不同,吸收了二魂七魄之後,人魂也同時覺醒,再加上突破虛境巔峰,神魂的過去未來無數個側面同時無限延伸,可以說,眼前這個既是阿奕也是申世珩的神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飽滿。
這個神魂與所處的靈臺渾然一體,無法區別,這一點陶雲堇的感觸尤其深刻。
自從申世珩轉世之後,她就感覺到自己與靈臺之間不似從前那樣聯絡緊密,指揮肉身的時候也並不那麼揮灑自如,彷彿又回到了剛剛進入這具身軀的時候。
她心裡嘆了一口氣,當初她剛剛穿越進入這具肉身的正主的時候,就有一種鳩佔鵲巢的犯罪感,漸漸地相處時間長了才慢慢削弱,後來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多次,逐漸產生一種患難與共惺惺相惜之情,倒反而淡忘了那種犯罪感。
而現在,這種犯罪感又回來了,她再一次強烈的感覺到自己是多餘的。
事實上她作為一個神魂本來就不飽滿,可以說元神佔了絕大部分,幾乎沒有魂魄,不僅與阿奕共用肉身,還共享魂魄。因此現在申世珩轉世,阿奕的神魂達到飽滿之後,她的元神不可避免地被擠在一邊。
走在前面的阿奕感受到背後的目光,轉過身來,溫和笑道:“怎麼了?”
陶雲堇望著這溫和的目光,心裡一時恍惚,彷彿回到了霽月洞迷霧之中撫琴彈曲之時,那人也是這樣溫和地望著自己,輕聲細語地講解曲譜。
她想了想,道:“我該叫你什麼?”
阿奕一愣:“什麼?”
陶雲堇認真道:“我們在同一個靈臺內,雖說我知道自己是外來的擠佔了你的一些位子,但是你應該有這一世的記憶,知道我也是無可奈何。鑑於這樣的既成事實,我們終究是要在一起做事一起說話的,所以我必須要找個合適的稱呼,總不能沒有禮貌地對你‘喂喂喂’。你可以像從前那樣叫我‘雲兒’,那我要怎麼樣叫你呢?你曾經教授我《秋濤十八弄》,按理我該尊你為老師,或者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叫你聖祖,又或者叫你前輩。”
隨後她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但其實我更想直接喊你的名字。”
緊接著又替自己辯解:“畢竟我們算是一體,這樣會更加親切自然一些對吧?”
阿奕怔住,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只得側過身去才能稍微掩蓋臉上的難過神情。心裡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拼命說服自己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見陶雲堇仍然滿懷期待地望著自己,只得憋出一句:“隨你。”
“……申世珩。”陶雲堇笑道,“我們怎麼解霽月洞之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