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奕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在一個方丈小屋內,屋內所有傢俱都由各種珊瑚石組成,但顯然檔次較低,因為死去的珊瑚骨骼顏色灰暗,並不如活珊瑚蟲那樣絢麗。
紫霄老頭提著一桶牡蠣進來,笑道:“你醒啦?臉色不大好,要多休息。”
盧奕低頭看看自己,渾身衣衫破破爛爛,肉身也是千瘡百孔,氣血枯槁,形容落魄,哪裡有修行人的樣子,看起來連一個強者法士都不如。
他面朝裡躺下,悶悶不樂。
紫霄老頭從桶裡撿起一枚牡蠣,用小刀薄薄的鋒刃插入蚌殼縫隙,鋒刃一轉,蚌殼隨之開啟。他把刀尖插入肥美肉質中遞給盧奕:“水下生火不易,就這麼吃吧。”
盧奕搖搖頭,沒有理會。
紫霄老頭笑道:“沒胃口啊?那我一會兒去捉魚給你吃。你受傷挺重,需得吃點東西。”
盧奕呆呆地望著窗外,外面是一片灰藍色,偶爾有一尾不知名的小魚遊過,好奇地朝窗內望一眼,見到盧奕這個人族又嚇得尾巴一擺趕緊逃走。
老頭一邊吃著牡蠣,一邊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
“你在奇怪這是哪裡?我本是臥龍峽的一名蝦將,這裡自然是我家,臥龍峽紫霄雲榭……的門房。”
“臥龍峽你應該知道吧?鱗族神尊白鯤所在的神城,位於風暴灣以外的無際海中。紫霄雲榭嘛,它的主人是德高望重的帝師,教過白鯤神尊,也教過二位少主,桃李遍天下,如今依舊誨人不倦。不過這些年,他反而更喜歡教授那些剛剛開蒙的幼童。”
“哦對了,聽說你在嵩城學宮呆過,這個紫霄雲榭可不是嵩城學宮,尊師教授的不是洪爐修煉體系,而是元丹修煉體系。”
“我們臥龍峽元妖居多,你這個人族到了這裡,可要稍微仔細一些。當時嵩城中情況緊急,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把你帶到這裡,但我還是無法救下你的那個朋友……”
臥在床上的盧奕一下子身軀繃緊,渾身僵硬。
三兒碎成一灘血肉齏粉的樣子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老頭看著面壁的人,嘆口氣道:“你要節哀。繆瑞林實力高強,你絕不是對手,還是先養好傷要緊。我這裡暫時是安全的,繆瑞林忙於攻城略地,大概不會找上門來。”
見盧奕還是沒有說話的慾望,老頭也沒招了,只得笑道:“我這獨角戲可唱不下去,要不你睡一會兒,有事就叫我。哦對了,咳咳,其實我的名字叫……”
“老不死的!”門外一聲大叫,砰一聲有人踹門進入。
來者是一個魚頭人身的少年,他的頭很是有趣,像一個紡錘,又像一枚橄欖,一看便知大概是一條錘頭鯊妖。
老頭滿臉通紅地站起來,咳嗽一聲,道:“蔡玉圭,我的名字是……”
來者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聽說你在外居然敢用紫霄大帥這個名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老頭訕訕笑道:“混口飯吃,借用一下聖地的威名,我想尊師也不會計較……”
“尊師不計較,那是尊師寬宏大量。可是我蔡玉圭眼裡容不得沙子,你這種沽名釣譽之徒,不許再留在紫霄雲榭,壞我尊師名聲。”那少年氣勢強大,很是咄咄逼人,走進方丈小屋,發現了面朝裡躺在床上的盧奕。
盧奕因為受重傷氣勢微弱,所以剛開始並未引起他的注意。
蔡玉圭狐疑地上下打量這個人族:“不僅沽名釣譽,還擅自帶一個乞丐入我紫霄雲榭,沒的髒了這片聖地。趕緊走!”
老頭很是尷尬,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連忙笑道:“玉圭,你是尊師的弟子,替尊師考慮周全自然是應該的,但我暫時也無處可去,且我這位朋友有傷在身,你看可否容我幾天時間,我找到住處再說?”
蔡玉圭不耐煩地拂袖:“少說廢話,快走快走!喂!說你呢!床上那個!趕緊下來滾蛋!”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老頭忙不迭打圓場:“他受了重傷……”
蔡玉圭雙眉倒豎,呵斥道:“死了也要抬出去!”
袖中一揚,一道厲芒激射而出,角度刁鑽,對準盧奕後心刺去,大有直取心脈之意。
老頭大驚,這蔡玉圭好生蠻橫,一言不發便出殺招,豈有此理!“小心!”
床上的人仍舊氣息萎靡,石雕一般靜默。
那道厲芒就要接近身軀之時,忽然有一道閃爍靈光的幽冥符文在身周快速成型,並擴張成結界。
嗡!結界爆發出強烈的氣勢,厲芒頓時被卡在中央,距離盧奕身軀不過一二寸,卻絲毫前進不得,兀自震盪不止。光芒消解,現出一顆用脫落的牙齒磨成的利刃。
床上的人緩緩起身,看著面前的錘頭鯊少年,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你殺過老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