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想了想,而後平靜地說道:“很久以前確實有過這樣的說法。畢竟妖族初生,總覺得自己應當親近山林之物,而不是世人。”
“後來呢?”孩童問道,又想了想,說道,“後來不這樣了,是因為他們更親近世人了嗎?”
“不是的。”秋水靜靜地看著火堆上那隻烤兔子,“後來不這樣了,是因為,天下萬物都可以化妖,倘若一切都是禁忌,等於斷絕了人間的一切生路。”
孩童懵懂地說道:“萬物都可以化妖?”
“比如秋水。”秋水平靜地說道,“也比如黑土,比如某條殘破的凳子腿。”
孩童瞪大了眼睛。
“凳子腿?”
“是的,凳子腿。世人知道什麼是妖了,也知道如何去化妖了,但是至今,都無人能夠解釋,這樣一個化物種群,是因何而來。也許是天衍之物,或者某種依舊不為世人所知的層面。”
秋水輕聲說著,思緒也許又回到了漫長的千年歲月之前。
“從同流,到異流,最後復歸同流,妖族的自我認知,發生過漫長的更迭。但在當今人間,大概只有一個禁忌——不可食用妖族屍體。”
孩童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但又很是好奇。
“為什麼?”
秋水平靜地說道:“和人不能吃人是一個道理。”
所以在南衣城的某個院子裡,有人看著烤得金黃焦脆的蘑菇妖流了口水,然後覺得這是對犯人的不尊重。
沒有那個正常人會對著自己同族的屍體流口水。
孩童終於明白了秋水的意思。
“所以只是這一條而已?”
“是的,一切以與世人同流為標準,世俗道德之外的東西,百無禁忌。”秋水看著孩童,“你如果日後饞了,可以放心的去烤兔子吃。”
“好的。”
孩童大概很是開心。
只不過開心了沒有一刻,便又低落了下來。
“那我是什麼呢?”
孩童輕聲喃喃道。
就像他曾經問過自己爹孃的那個致命的問題一樣。
他也許不是妖,但也不是人。
秋水靜靜地看著身前蹲著的孩童,她自然能夠看得出來,這個孩童誕生於人妖兩族結合。
沉默了少許之後,秋水才輕聲說道:“這是一個很久遠的問題,修行界與人間至今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與你說這些東西,你也未必能夠聽得懂。”
孩童抬頭看著秋水,倒是認真的說道:“我想聽一聽。”
秋水靜靜地看了面前的孩童許久,而後站起身來,走到了秋水邊,緩緩說道:“妖族第一次出現,是在北方某座高崖之上,那是一柄劍。”
“我知道,那是妖祖。”
孩童很是興奮地說道。
就像人們在討論某些東西,說道某個大人物的時候,有人很是得意的說‘那是神河,我見過他’一樣。
孩童大概不明白這個名字對於秋水意味著什麼。
但是秋水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那裡的半顆妖心已經跳動得極為緩慢。
“是的,那是妖祖,此後人間開始萬妖並生,世人也開始第一次真正去解構分析這樣一個種群的存在,最終將它們....我們,定義為化物生靈,而與之相對應的世人,便是繁衍生靈。”
孩童這一次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懵懂且認真的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