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靜靜地看著溪雪裡安靜地坐著的那個白衣劍修。
“所有的路,其實你都有第二種選擇。不是他們不救你,是你自己不願意得救。”
張小魚沉默了很久,而後輕聲笑著。
“是的。師叔原來真的什麼都知道。”
秋水自然什麼都知道。
“所以你現在又放棄了什麼呢?”
張小魚安靜地坐在溪邊,雪溪向南而去,也許會在某個拐角點,有著一架沒有完成的水車,也許沒有。
秋水站在細雪裡,回頭向著那個如同一葉臥在雪裡的寬大葉子一般的小鎮看去,什麼也沒有說。
張小魚沒有回答秋水的那個問題,沉默了很久,說道:“師叔會看命運嗎?”
秋水平靜地轉回頭。
“我是一個劍修,曾經修過巫鬼。但是沒有修行過道術。”
秋水自黃粱而來,自然曾經修行過巫鬼之術,然而確實沒有修行過那些也許很玄妙,也許很質樸的道術。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會像叢刃那般,勤勤懇懇地兼修天下萬法。
張小魚輕聲說道:“那確實很可惜,本來我想問問師叔,假如我在一切的選擇之前,走了另外一條路,會是怎樣的。”
這個坐在溪邊的白衣劍修說著又笑了起來。
“也許也是沒有意義的。師叔你也說了,是我自己不願從苦海得救。所以也許本就沒有第二種選擇。雖然卜運算元師伯說過命運璀璨如星河,但是當某一條命運之線被觀測被確定,也便意味著所有的未被選擇的命運,也將在星河之中熄滅掉一切的光芒,譬如死去。”
張小魚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抬起頭來,耳畔也許落了許多雪,也許是一縷白衣。
“奔走在田野裡抓蝴蝶的小少年張小魚,已經死在了十三年前。”
“當初那個未曾與李山河大吵一架,安居在觀裡的張小魚,已經死在了七年前。”
“而那個懷抱著憤懣的鬱結的張點炮,也死在今年四月。”
“某一剎那,在師叔下崖,安寧的人間裡,動過某些心思的想要做個世人的張小魚,便死在之前某一刻裡。”
張小魚平靜地說著。
“張小魚已經死了。”
“張小魚還在走著。”
人時已盡,人世很長。
我在中間應當休息。
走過的人說樹枝低了。
走過的人說樹枝在長。
“所以崖主呢?”
秋水聽著張小魚話語裡的那一句崖主而不是師叔,平靜地說道:“我快要死了,也不再走了。”
張小魚也許很是疏離說著那樣一句崖主。
只是當聽見那個白髮女子靜靜地說著快要死了,也不再走了的時候。
卻還是很是嘆息地說著。
“確實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張小魚永遠都會覺得秋水離開人間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只是依舊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就像世人往往說著大道理,卻總是把生活過得一團糟一樣。
知道自然是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