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的,像是散步一樣的,轉頭看著闊別千年的南衣河水,靜靜地走了過來。
叢心抬手揮了揮。
“我在這裡,小秋水。”
秋水自然也看見了這個坐在河岸臺階邊的小叢心,微微笑著走了過來。
“千年沒見了,小叢心。”
兩個人都是小的。
秋水先變成人走在人間。
而叢心先活在人間。
那麼誰是大的呢?
自然是叢中笑這個老頭子。
大概是見到了秋水。
向來有些情緒懨懨的叢心倒是有些開心的笑著,向著緩緩走來的秋水伸出了一隻手。
而秋水握住了那隻手,一同在河邊坐了下來。
霞光晚照,滿河璀璨,二人便這樣攏著裙子坐在了繫了許多老舊小船的河岸邊。
叢心靜靜地看著秋水的那一瀑流淌在臺階上的白髮。
而後很是憐惜地說道:“你怎麼這麼老了,小秋水。”
秋水當然很老了。
在哪怕修行界也歲不過百的人間,秋水這樣的人,大概只有棺材裡才能夠見得到了。
秋水當然知道自己很老了,所以哪怕坐在濁劍臺上,她也很少往那眼清泉裡投去什麼目光。
看一眼老一眼。就是這樣的。
只是當秋水聽到叢心的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哀傷嘆惋的情緒,只是微微笑著。
“你還這麼年輕呀。”
秋水握著小叢心小小的手——柔軟得就像一朵新開的桃花一般。
叢心只是長久地看著面前這個早已一頭白髮的女子。
大概也是在想著,很多年前,這個眼眸之中一泓秋水的少女,第一次踏入人間劍宗的時候。
那時她的長髮是黑色的,那時她的眉眼是年輕憂傷的,那時一切的命運都還是混沌的。
叢心那時候還只是一株桃樹,叢中笑那時還懶懶地趴在橋上,讓小叢刃給他倒著酒喝。
那時的南衣城,百年裡經歷了數場動亂,還帶著許多的冷清的。
人間還沒有打牌。
於是當那些暮色裡遠處牌館裡的聲音落到這處河畔的時候。
千年的歲月便從叢心的眼眸裡倏忽而過了。
“我也老了呀。”叢心轉過頭去,看著一河流水——大約逝者如斯乎,不捨晝夜。
“我等得心兒都老了。”
所以大約人間蒼老從來都不是隨形。
而是從心。
所以小叢心滿是悵然地說著。
秋水抬手摸著小叢心的頭頂,沒有說起叢中笑的事,只是低頭看著放在一旁的那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