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看著清潭邊的大片血色,卻是略有些歉意地說道:“這樣一柄劍,要從濁劍臺清泉中取出來,難免會有些劍意逸散,這是無意之舉。”
卜運算元自然知道這是無意之舉。
但凡有意,他便不止是吐血這般簡單。
千年前叢中笑的那一句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人間自然曾經聽聞過。
那個前代人間第一劍,只是想了想拔劍,便差點被劍意碾碎在雲夢澤邊。
倘若秋水真的有意,那麼此時的人間,早已萬里明月如空雪。
二人各有嘆惋地在潭邊站了許久,而後目光落向了卜運算元身旁,那個惴惴不安的小女孩身上。
“大司命?”
秋水看著王小花那雙被矇住的眼睛,緩緩說道。
卜運算元輕聲說道:“是的。”
秋水靜靜地看了許久,而後緩緩說道:“千年前,他們還在的。”
卜運算元看著那個歷經了人世千年的白髮女子。
“崖主曾經見過?”
秋水平靜地搖搖頭,說道:“我沒有,但是某個瘸子大概見過。”
某個瘸子,自然便是當年帶領萬妖渡澤的妖主,曾經槐安的禮部尚書。
“某個瘋子也見過。”
秋水無比平靜,無比淡然的,也無比釋然地說著。
卜運算元自然知道秋水說的那個瘋子是誰,有些故事,自然已經成為了陳年的歷史,隨著冥河而去,再不見蹤影。
“所以他們都是在這千年裡死去的。”
卜運算元輕聲說道。
秋水抬頭看著人間山雪之上的月色,以及那些月色之後,更為深沉悠遠的夜穹。
“也許是的。”
而後她低下頭來,身後一瀑長髮如同白雪一般在月色裡流淌著。
“讓她過來。”
卜運算元點了點頭,抬手摸了摸身旁小道童王小花的頭頂,輕聲說道:“去吧。”
王小花猶豫著,眼眸之中似乎有著什麼東西在不安地躁動著,像是某些深刻入骨的恐懼一般。
卜運算元握了握她的小手,輕聲說道:“沒關係的,我與你說過的,崖主是好人。”
王小花感受著卜運算元手中漸漸恢復的溫度,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在月色裡站了許久,終於鬆開了這個老道人的手,而後向著那個女子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步步緩慢的走去。
小道童踏在了清潭水中。
月色凌亂,卻也像是一條揉碎在了水中的清光小道,承載著小道童一步步,向著潭邊的女子而去。
直到可以聽聞那種雪月之下,極其細微的心跳聲。
但是那些心跳很是緩慢,很是輕微。
就像一個蒼蒼暮年的老人一般。
有隻手牽住了小道童的手,那隻手很是纖細柔軟,卻也冰冷,像是人間蒼老的,獨自坐在牆角曬著太陽的,在歲月裡流失掉了生命的溫度的老人一般。
王小花想起了卜運算元最開始說的那句話——有人要死了。
有人也要來看看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當這兩句話聯絡到一起的時候,原本依舊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女孩卻是安心了下來。
於是她也像捏著咳血的卜運算元一樣,捏了捏那個指骨冰冷的女子的手。
秋水笑了笑,看著面前的這個扎著朝天鬏的小道童,輕聲說道:“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