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快下山,眼前出現了一處靜臥在風雪中的小鎮時,梅溪雨才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那些山雪裡覆過的,隱隱綽綽的青色簷角。
而後對著那些山中之觀行了一禮,走下山去。
一路靜靜地穿過了小鎮,又走出鎮外,穿過了一片林子,一處立於溪畔的小木屋便出現在了眼前。
梅溪雨在溪流上游停了下來。
溪畔木屋簷下,有一個撐著小白傘穿著小花裙的女子正托腮坐在屋前的小花架邊,百無聊賴地看著面前那條穿林而過的清溪。
梅溪雨,白梅溪雨。
溪畔也許會有雨,但是並沒有白梅。
溪邊沒有白梅,但是梅溪雨有著自己的白梅。
梅溪雨的白梅不叫白梅,叫做許春花,一個頗具有人間小鎮風格的名字。
倘若是修行者出門自報名號,這樣一個名字大概會很是古怪。
但是她不是修行者,只是小鎮上一個酒肆掌櫃的女兒。
梅溪雨微微笑著站在溪流那裡,看著溪雪邊的那個女子。
有時候他會想,是的,幸好修行者和世人一樣,都活不過一百年。
不然倘若愛上了一個人間女子,等到百年之後,那該怎麼辦呢?
很幸運的是,梅溪雨不用面對這樣兩難的問題。
梅溪雨頂著林間細雪走了過去。
那些踏雪的聲音驚起了木屋花架邊的那個女子,名叫春花的女子在溪雪裡轉過頭來,而後很是驚喜地撐著傘踩著雪小跑了過來,停在了梅溪雨身前,歡喜地說道:“你回來啦!”
梅溪雨輕聲笑著說道:“是的。”
許春花伸著小手上上下下的摸著梅溪雨的四身,檢查著有沒有受什麼傷。
梅溪雨收到那封嶺南來的信的時候,自然沒有告訴許春花是因為什麼事情。
只是這個在青天道下的小鎮里長大的女子,自然知道梅溪雨是什麼樣的人,這樣一個常年待在鎮外溪邊的道人,突然離開小鎮,去往南方那片據說是有著很多劍修的地方,自然由不得她不擔心。
梅溪雨接過了許春花的小白傘,而後牽住了她的手,向著溪畔小屋走去,輕聲說道:“你又偷偷喝酒了。”
許春花落在梅溪雨身後一步,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並沒有聞到酒味,小心翼翼地看著梅溪雨,試探著說道:“如果我說沒有呢?”
梅溪雨笑了笑,說道:“那看來是喝了。”
許春花吐了吐舌頭,又拿頭拱著梅溪雨的肩膀,嘻嘻笑著說道:“就喝了一點點啦,最近雖然雪不大,但是斷斷續續的,也沒有停過,你又一直沒回來,我就偷偷喝了一點嘛。”
梅溪雨停了下來,看著花架雪中那些人仰馬翻的小酒罈子,回頭挑眉看著許春花說道:“你管這叫一點點?”
許春花看著花架旁那些酒罈子,瞪大了眼睛。
完了,忘了處理這些酒罈了。
而後掙脫了梅溪雨的手,踏著雪跑過去,一把撈住那些小酒罈,往一旁溪中撲通丟了進去,而後乖巧可憐地倚著那個花架,看著梅溪雨說道:“真的只有一點點啦。”
梅溪雨輕聲笑著走過去,重新牽住了許春花軟軟的小手,說道:“好好好。”
許春花蹭著梅溪雨的肩膀嘻嘻笑著。
梅溪雨捏了捏許春花柔軟卻也有些冰冷的小手,大概也是在那裡坐了許久,拉著她向著木屋走去。
“你怎麼不進裡面去。”
許春花想了想,輕聲笑著,說道:“進了裡面我就想烤火,一烤火就容易犯困,一犯困我就想睡覺,睡著了,萬一你回來了,我就不知道了。”
梅溪雨靜靜地看著許春花。
這個小鎮姑娘雖然一直是在笑著,但是說這段話的時候,明顯的有些顫音。
就像當初二人初見時,她回首輕嗅的那朵風裡顫顫巍巍的小白花一樣。
其實不是怕回來了不知道。
只是怕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