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鼠雖然看起來是個小少女的模樣,但是她是人間小妖,自然活得要久許久。
就像當初她與南島所說的那樣,她已經在南衣河上漂流了二十年。
鼠鼠只是妖族的少女,而不是世人的少女,劍宗的這些師兄們,自然都與那個小鼠妖打過交道。
“倘若她真的想要報復劍宗,也不會從四月等到十一月。”
梅曲明緩緩說道。
“但我們對這個故事知道得太少了。”南德曲輕聲說道。
一旁的曲莎明他們也是一臉茫然。
劍宗園林裡的雪積得很厚。
有些故事也被埋得很深。
梅曲明他們往日裡不聽風聲,便看不見那些過往落向人間的葉子,於是只能看著那些雪上的腳印,猜測著很多東西。
“也許要等懷風師兄回來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江河海雖然倚在門房邊,但是也沒有了打牌的興致,看著通往一池那邊那條行跡稀疏的小道,“我主要擔心,胡蘆這小子,會因此受到很大的打擊,說到底,這是我們作為師兄的失職。”
相比於梅曲明這些混跡人間的師兄,江河海這個經常在門房打牌的師兄,與胡蘆更熟悉一些。
南德曲聽到這裡,倒是淡定地說道:“人活著總會做許多錯事的。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一輩子都能正確地走對每一步。能夠走出來,才能完成蛻變。”
“只是這樣的蛻變也許過於殘忍。”
一眾師兄都沉默了下來。
“師弟出了事,師兄自然難辭其咎。”梅曲明輕聲說道,“這段時間,大家還是少打點牌吧。”
“嗯。”
......
姜葉揹著劍穿過南衣城如血的夜色,走到那一處河岸邊的時候,人們依舊圍在那裡議論紛紛。
鼠鼠的屍體已經不見了,聽說是被一個從嶺南來的小妖帶走了。
妖力散盡之後,只是小小的一隻,自然不用再費什麼勁,那個小妖只是把它捧在手裡,便離開了這裡。
於是河岸邊只剩下了一些在雪中暈染著凍結著的血色。
姜葉伏在了河邊護欄上,向著下方不遠處看去,那裡停著一艘小舟,還有一個打翻了的爐子,被燒焦了的沒有吃的燒雞,酒水早就灑盡了的酒壺,然後便是大片地,從船頭傾灑向河邊冰層的血跡。
而後便是那一處,血汙遍地的冰層。
姜葉想著胡蘆拳頭上的血,還有劍上的血,也許已經猜到了這個故事的走向。
胡蘆應該曾經放下過劍。只是最後也許被激怒了,於是舉起了拳頭——那處血汙之中,還有一處凹陷的龜裂的地方,應該便是在那裡,那個少年一拳拳地揮著拳頭。
鼠鼠當時說了些什麼?
姜葉也能猜到一些。
他知道柳三月是死在陳懷風的手中。
姜葉揹著劍安靜地站在河邊,看著那邊的人們議論著今日之事。
過了許久,大概終於有人注意到了那邊那個揹著劍劍宗弟子,於是聲音漸漸地小了下來,看著姜葉,什麼也沒有再說。
姜葉揹著劍向著眾人走了過去,停在了河岸邊。低頭看著鼠鼠最後妖力散盡的地方。
這裡也是血汙,但是與下面的相比,這裡是寧靜的。
那個遊行在南衣河上的小妖,便在這裡,安安靜靜地散盡了妖力,真正地結束了她的一生。
姜葉沉默地看了很久。
南衣城的人們都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
一千道目光自然是有重量的,也是有力量的。
所以姜葉揹著劍站在那裡,覺得心頭很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