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蘆皺了皺眉頭,看著陳懷風說道:“不是說那些事情讓嶺南自己處理嗎?”
陳懷風看向劍宗以北,平靜地說道:“有些事情,不是嶺南能夠處理的。”
“什麼事?”胡蘆問道。
陳懷風一口飲盡了杯中枸杞茶,而後將那些泡得腫脹得像是紅色的小肥魚一樣的枸杞粒慢慢嚼了。
一直過了許久,陳懷風才平靜地說道:“青天道來人了。”
胡蘆愣了一愣,看著陳懷風說道:“什麼?”
陳懷風在二池雪中平靜地走著,說道:“青天道有人來了南方,便在嶺南劍宗之中。”
胡蘆沉默了少許,說道:“師兄如何知道的?”
“嶺南有劍風吹來,告訴了我這個故事。”
聽風劍派,八面來風,也八方風去。
但是像這樣的劍風,也只能夠吹到一些比較近的地方。
遠山而去,自然還是需要人間經久不衰的信使傳遞。
“青天道的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嶺南?”
胡蘆怔怔地看著陳懷風問道。
陳懷風只是平靜地在那些園林覆雪斜橋上走著。
“我不確定,但是有些東西,自然該來的總會來的。”陳懷風走得很是平靜,也說得很是平靜。“劍風裡的訊息,說是青天道梅溪雨,在嶺南等我,我自然便要去一趟。”
“梅溪雨是誰?”胡蘆緩緩問道。
“柳三月的師兄。”
“我沒聽說過。”
陳懷風輕聲笑了笑,說道:“因為你還年輕,而他已經是不欺人間年少之人。就像你到槐安北方去,問那些少年們,陳懷風是誰?他們大概也不會知道。也許過不了多少年,你去人間問張小魚是誰,那些年輕人也不會記得了,除非他一直在人間不安分的冒頭。”
胡蘆沉默了很久,沒有再糾結這個聽起來很是陌生的名字是誰,看著陳懷風的背影,說道:“我記得師兄你說過,無論是劍宗,還是青天道,都不會把這件事情擺到檯面上來。”
“當然是的。”陳懷風緩緩說道:“但是這依舊沒有上臺面,梅溪雨只是去了嶺南,只是在那裡等著我過去。倘若青天道真的想將這件事情擺上檯面,來得就不會只是一個梅溪雨,也許便是許多青天道的師叔們。”
胡蘆長久地站在雪中,沉默地看著一地被踩得凌亂的斑駁的雪,雪上有著很多的東西,譬如菜葉,譬如汙泥,師兄們往往不會在意這種東西,踩著那些東西四處走著。
一直看了許久,他才抬起頭來,看著陳懷風,說道:“他來做什麼?”
陳懷風倒是輕鬆地笑著,說道:“自然是來要個公道,不然來找我陳懷風喝茶嗎?”
“什麼樣的公道?”
陳懷風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大概是出口氣,總不至於是他來這裡只想打死我,或者被我打死——這樣的事情,只會讓這個故事往更深層面走去,直到誰也解不開,最後變成一個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死結。”
陳懷風一面說著,一面向著劍宗外面走去。
“雖然說前人提倡過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但是人間從沒有什麼真正的以直報怨。總要有人委屈一些,放下一些,人間才會安穩一些,平和一些。如果放下的不是人間劍宗,那便是青天道。錯誤自然是錯誤,我不會撇開。但是有時候,錯誤也不得不進行一些妥協。活在人間,從來不是非黑即白。”
陳懷風停了下來,回頭看著胡蘆,想了想,說道:“你要記得這些東西,胡蘆。”
胡蘆只是低頭看著地上的汙穢,過了許久才悶悶的,像是心口被雪中汙泥堵住了一樣,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嗯’。
於是陳懷風揹著劍,出了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