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轉頭看著張小魚,緩緩說道:“師兄也會蓋房子?”
張小魚倒是得意的說道:“當初在南衣城,為了賺點錢去打牌,我張小魚也是什麼都幹過的。”
南島安靜的看著他,張小魚說著說著,便輕聲嘆息了一聲。
“可惜人間不是蓋棟房子便可以安頓下來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張小魚歪頭看著南島,說道:“你哪裡聽來的這句話?”
南島想了想,說道:“以前沒事的時候,亂翻陳鶴的傳記看到的。師兄聽過?”
“那倒沒有。”張小魚笑著說道,“只是覺得很有意思。”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所以是什麼樣的風雪塌了師兄曾經的房子?”
張小魚靜靜地看著不遠處開始收拾著自己木屋殘骸的青椒,平靜地說道:“是心裡的風雪。心裡的風雪比什麼東西都殘忍。人間的風雪塌了房子,你可以撿起木樑,掃去積雪,慢慢地給它重新搭建起來。”
張小魚轉頭看著南島,輕聲說道:“心裡的風雪塌了房子,往往便再不可重建,當你見過一些東西之後,你便很難再找到那些被憤恨掩蓋的曾經的熱愛與赤誠。”
張小魚說著,眼眸之中似乎有些哀傷,有些愧疚,站在風雪簷下,深深的看著南島,說道:“我有時候總在想著,當初南衣城頭那一劍,是否會成為師弟心中摧毀一些東西的風雪。”
南島沉默著。
張小魚轉回頭去,輕聲笑著,說道:“但是師弟你也有一個師弟,這是很好的事。”
是很好的事,也是很快樂的事。
除了有時候會被那一句句的師兄鬧得苦不堪言。
樂朝天樂朝天,這是一個很難讓氣氛冷落下來的名字。
南島雖然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傘下的風雪卻是少了很多。
心裡的也是。
二人安靜地在樓外廊道上站著。
青椒已經將那些壓斷的松木都清理了出來,都放在了一旁,而後便開始搭著一個勉強可以遮蔽風雪的窩棚。
樓下有著小小的身影提著燈走了出去,是小白劍宗的大師姐陸小一,至於另外幾個,估計已經在爐邊醉得笑嘻嘻地打著滾了。
陸小一一面提著小小的溫暖的燈,一面哈著熱氣暖著手,便站在一旁,幫青椒照著風雪夜色。
青椒也沒有用什麼天地元氣或者劍意之類的驅散風雪,只是在那些燈光的數尺範圍裡,搭著窩棚。
高山風雪裡的這一幕,倒是像極了人間。
也許本就是人間。
張小魚很是感嘆地看著,而後抬頭看著簷下掛著的積雪的錢袋,想了想,說道:“可以送我幾個嗎?”
南島沉默少許,說道:“這是師弟的錢。”
張小魚輕聲笑著,說道:“那還是算了,要是你的,我就像摘果子一樣摘兩個走了。”
“如果你想摘的話,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師弟有很多錢,幾個月前,還扛著跑到了峽谷上面全部倒下來玩。”
張小魚想象著那幅畫面,倒是有些驚歎地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張小魚的這種反應並沒有出乎南島的意料,在南島的想象裡,張小魚便應該是這種反應。
這個在南衣城打了很多年牌,而後瀟灑離去的白衣劍修,好像還是當初的那幅模樣,又好像已經變了一些。
藏的東西變了。
以前張小魚藏的是憤懣是糾結。
現在藏的是歡喜。
所以變得很冷靜,也很平靜。
如同大河從奔騰的春日走到了寂寥的冬日,於是河裡的魚也沉默了下來。
所以張小魚雖然很驚歎,但是也沒有伸手摘幾個錢袋子下來,只是抱著臂站在廊道上,安靜的看著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