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西門打斷了。
這個當初在聽風吟那裡受過一些氣的天獄之人很是平靜的說道:“倘若嶺南依舊在,那麼嶺南自然是嶺南,我還要與陛下說一說當初他們坑殺天獄之人的罪名。”
提刀之人看向南方,聲音低緩了下來,也變得溫柔了許多。
“但嶺南已經不在了,那麼嶺南之事,便是天下之事......這是.....”
“為眾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的道理。”
陸小二沉默了下來。
一直過了很久,小少年才默默地收起了手中的溪午劍,亦是走過去將那些散落在四周的劍都撿了起來,而後才轉回頭,看著西門,輕聲說道:“西門大人太講道理,我很難將大人繼續當成一個壞人怎麼辦?”
西門平靜地說道:“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大概身為那樣一處黝黑的院子之中的人,確實並不會在意世人怎樣看他們。
周山遠這樣一個懸薜院劍修一直默默地站在那裡,而後將自己的劍也送入了劍鞘之中,回頭看著已經與自己擦身而去的陸小二,輕聲說道:“鳳棲嶺與山月之間往西面,有一條雲嶺峽谷....”
周山遠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轉身走入了青山之中。
這倒不是周山遠覺得有些東西是不該講的。
只是他突然想起來,像這樣的一個小少年,或許便會有著逆反心理,你明明告訴他哪裡好走,但是他偏偏就不要從那裡走。
於是周山遠說到一半,便止住了話頭。
陸小二抱著一堆劍,在前方走了許久,而後停了下來,回頭看著西門,輕聲問道:“雲嶺峽谷怎麼了?”
西門平靜地說道:“那裡比較偏僻陡峭,自峽谷往北,是驟然抬升之地,所以叛軍並未在其間駐留。”
陸小二沉默了很久,而後緩緩說道:“他的意思,是要我從那邊走?”
懸薜院的先生們或許依舊會講一些道理,畢竟他們是出身自以文化之天下的書院,只是那些叛軍未必,倘若這樣一個負劍的小少年真的遇上了數百上千人的大股兵甲,自然便要死在其中。
西門卻也是猶豫了起來,抱著刀站在那裡長久地看著少年,而後輕聲說道:“或許是的。”
陸小二倒是平靜的說道:“好。”
這樣乾脆地回答,便是西門都有些詫異。
陸小二沒有再說什麼,沿著青山,向著西南面而去。
畢竟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畢竟聽人勸,吃飽飯。
西門或許也意識到小少年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也沒有再說什麼,抱著刀重新藏入了青山之中。
畢竟。
畢竟他這樣的人,倘若太招搖了,確實很容易死在山月的這些山裡。
陸小二很是誠懇地接受了那個並不知名的黃粱懸薜院先生的好意,抱著劍,一路向著他所說的方向而去。
他確實沒有撒謊,向著西南面走了一些距離之後,確實這邊的聲勢要小了許多,或許未嘗不是因為這邊更靠近幽黃山脈,在當初是那些巫甲主攻的方向,在巫甲退回黃粱之後,這裡便空虛了下來。
小少年在翻過了好幾座山頭之後,喘著氣停了下來,畢竟手裡的那些劍確實很重。
陸小二當然也想過將這些劍丟在山裡,讓他們日後自己回去。
只是有時候想一想,自己都已經被嶺南拋下了,難道還要將這樣的命運施加給這些無辜的從大湖裡出來的劍嗎?
陸小二想到這裡的時候鼻子確實有些酸,或許是有些悲從心來,小少年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眶,而後回頭看著那片青山。
“西門大人,你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