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某個說著他應該在山底而不是在山裡的小少年所見的那樣,那是極為白熾的劍光,與周遭好似黑洞虛無一般的劍意所構成的天地之劍。
這是某個嶺南小少年,在遙遠的南方,耗盡了嶺南萬千殘劍劍意劍魂,與溪午劍劍湖千年劍意,所換來的一劍。
人間一線,來自那樣一個集復古流劍道與劍意之道於一身的劍修,一生裡最為驚豔的一劍。
懸於一線而決於一念。
老道人很是驚歎地嘆息著。
驚歎裡未必不曾有著一些滿足。
這樣的劍,整個人間,又曾經見過幾回呢?
敢站在這樣一劍之前的,又有幾人呢?
老道人想起了當初東海神河的那一劍。
可惜那一劍被某個青裳少年攔了下來。
神河那一劍如果不攔,大概整個人間,都在劍下,被抹去一半。
所以就像草為螢所說的那樣,這是適合陸小二這樣的,終生與大道無緣之人的劍。
姓白的道人很是唏噓也很是滿足的嘆著氣。
倒也不算白來一趟。
他比另一個姓白的師叔,大概要幸運得多。
那一劍已經無比接近了,道人甚至能夠感受到那種穿過了整片山河,不可阻擋的割裂之意——也確實如此,李石的那片糅雜了諸多秘術的山河人間,在此時已經千瘡百孔,那些摻雜在其間的九字真言之中的列字訣,已經快要被消耗殆盡。
這一劍的終點,確實就像所有人所見的那樣,便是鹿鳴風雪之中的那座風雪雄關。
隨著那一劍的越來越近,道人的道髻被那種凌然的劍風切斷了,大概看起來很是滑稽,道袍之上也漸漸多了許多創口,有血色從其下滲透而出。
一切其實只是很簡短的一剎那而已。
山河不斷崩碎,一如道人的道袍,而道人低下頭去,看了一眼那些追隨而來的道文。
大巧不工。
道人放棄了一切道術,只用了最為樸素的道文入體。
道人也放棄了一切繁瑣的動作,只是在萬千道文閃爍著金光,裹挾著極為浩蕩的天地元氣,加持於自身的一瞬間,伸出了手來,一把向前握了過去。
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事實上,道人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間,那隻好似老藤纏繞枯樹一般的手,便被萬千劍意切碎而去。
緊接著是手臂,而後是半個向前探出的身子。
只是道海疊浪之聲並未停止,那些驚濤駭浪,依舊有如驚雷一般,甚至因為道人形體的破碎,更加轟鳴的響徹在人間山雪之中。
一如洪鐘大呂。
也似高崖垂流。
而後一股極強的力量在道人形體消失的地點爆發開來。
一切風雪都被推湧開來,山河人間剎那破碎,也瞬間化作氣流消失,這片迎著鹿鳴風雪不知覆了多少年細雪的青山,第一次露出了海清河晏的模樣。
於是塵盡光生。
於是青山萬朵。
......
小少年很是驚詫地抬起頭來,向著那樣一個聲響傳來的方向看去。
松果很是緊張地捂住了耳朵。
小土狗在石頭上支著前腿,趴著耳朵看著,風鈴靜悄悄。
人間山雪,好似變成了一片大海,環狀的白浪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