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去樓空的小紅樓,大概已經不會再有那樣一個年輕的師叔坐在那裡,說著吃魚,說著心中之劍,說著火鍋。
道人緩緩走向了崖邊,站在那裡,俯瞰著這片寂寥的秋日群山。
“當然,你或許也猜到了一些,譬如說那個叫做樂朝天的人,是某個道門大修。也許還是人間某個風評並不好的道觀的觀主。”
陸小二沉默地站在那裡,而後抬腿走上了最後一階石階,站在了峽谷之外的坪地之上,看著那個道人緩緩說道:“所以你便是山河觀李石?”
這個所有人都以為他在槐都,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人間南方的道人很是誠懇地點了點頭。
“是的。”
陸小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握著溪午劍,長久地看著那個道人。
他確實想不到,這個道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道人不知為何,卻是唏噓了起來,滿是感嘆地看著這片人間,輕聲說道:“很抱歉,讓嶺南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小少年在聽到了這樣一句話的時候,便握緊了手裡的溪午劍。
道人彷彿沒有察覺到一般,只是站在崖邊,自言自語地繼續說著:“我們想過卿相會反,但沒有想過嶺南至死不肯讓路——這是一件讓整個人間都覺得遺憾的事。”
陸小二沉默了很久,緩緩說道:“所以呢?”
李石安靜地站在那裡,抬手接住了一片桃花,輕聲說道:“沒有所以,做錯的事,往往不可挽回,我們除了說一說真遺憾啊,也沒有什麼能做的。”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李石轉回身來,看著那個滿懷警惕的小少年,誠懇地說道:“嶺南太冷清了,我想請你去關外坐坐。”
陸小二沉默著,瞥了眼峽谷那邊的方向,他確實沒有把握,能夠在這個道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向那樣一處高山斷崖。
只是下一刻,小少年確實驀然轉回頭去,看向了自己來的方向。
李石亦是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那裡。
有人正在那裡平靜地走著。
因為身材過於高大,以至於那樣一條溪畔山道,看起來都顯得有些逼仄擁擠了。
滿山寧靜,只有一些流水之聲。
一直過了許久,道人頗有些惆悵的聲音才打破了這種寧靜。
“獄主大人還真是惹人厭啊。”
柳青河微微一笑,說道:“你不是離命運二尺九嗎?這樣的事情,不應該是能夠算得到的?”
李石惆悵地說道:“槐都柳白猿,一身劍意浩蕩,我如何敢去算您這樣的人?”
自從在槐都被柳青河兩次破去陳雲溪留下的劍意之後,道人面對著柳青河,卻也是變得安分了許多。
柳青河挑眉說道:“不算我這樣的人,你們如何能夠去廢除大道?”
李石輕聲說道:“當然是獄主大人所見,我們總要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才能有張小魚那樣點燃山火的浩蕩。”
柳青河輕聲笑著說道:“所以每一個人前顯聖的師弟背後,都有一個勤懇付出的師兄?”
李石不知為何,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柳青河許久。
陸小二全然不知這樣一個黑袍之人是誰,只是依稀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而後才想起來,卿相死去的那晚,好像便是這樣一個人去了那座被摧毀的山月之城中。
柳青河沒有再看李石,轉頭看向了握著劍沉默地站在那裡的陸小二,很是驚歎的說道:“嶺南數千座墳墓,都是你立起來的?”
陸小二沉默少許,輕聲說道:“是的。”
柳青河很是感嘆地看著滿身塵泥的小少年,這大概確實是一件令人動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