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鹿大師輕聲笑著,並未多說什麼。
顧文之緩步跟了上去,那個少年依舊在前方且叩且行,不知還要走上多遠,才能夠將自己的額頭叩到風雪關前。
風雪裡的故事,向來都不會在人間有什麼風聲。
只有站在風雪裡的人才會知道,在這片大地之上,將會發生什麼。
顧文之跟著白衣和尚在崎嶇的山道上走了很遠,才輕聲說道:“山河觀也會前來。”
事實上,山河觀已經來了。
這個站在這裡看著風雪的道人便是的。
觀中煨藥之事,顧文之已經將它交給了一個入道境的少年。
顧文之教得很仔細,什麼藥材要先放,什麼藥材要後放,要煎到什麼時候,事無鉅細,一一說清。
大概也是早已經做好了補天裂的準備。
蕉鹿大師輕聲笑著說道:“這確實是山河觀濯洗身上汙水的最好的機會。”
顧文之聽著這樣一句話,倒是沉默了下來,停在那裡安靜地看著人間風雪山頭很久,而後緩緩說道:“為什麼不能是因為我們同樣也是人間之人,同樣熱忱於人間?”
蕉鹿大師停了下來,回頭合十唱著佛號,倒是有些愧疚地看著顧文之,輕聲說道。
“阿彌陀佛,是貧僧失禮了。”
顧文之向前走去,迎著那些自鹿鳴吹來的風雪,平靜地說道:“人人都說嶺南蠢,但試問人間,誰不想做嶺南?”
蕉鹿大師微微笑道:“世人當然嚮往至善至美,但思之則易,行之為難。”
顧文之輕聲說道:“雖不能至,亦可心嚮往之。”
蕉鹿大師笑道:“大善。”
......
觀裡似乎冷清了一些。
這是張梨子最為直觀的感受。
雖然在這樣一處道觀之中,這個山月城少女並未認得幾個道人。
只是有時候站在那些山道上,總有些熟悉的面孔。
最熟的可以叫張三——張梨子這樣想著的時候,又改成了李四。
畢竟他爹就叫張三。
於是李四,於是王五,於是老六。
道人們有時便會從附近經過,週而復始,日復一日。
可是隨著陳青山的離開,在顧文之某天在山亭遠眺西方山雪之後,那些路過的道人便少了起來。
最開始是老六不見了,張梨子最初還以為他是藏起來了。
後來發現王五也沒有出現了,再後來李四也不見了。
觀中那些平日裡有些喧囂的聲音一點點消失了。
也許是無人打掃,也許是秋日漸濃,那些林子裡的落葉也多了起來,有時候風吹來的時候,張梨子都以為誰在林子裡養了一萬隻雞,那些雞又被狗攆著,撲落了十萬片色彩駁雜的羽毛。
當然,這樣的遐想,其實也可以折射出一些東西。
譬如山月城小姑娘想要吃雞肉了。
陳青山的小道舍在山溪邊,自然少不了魚吃。
但是魚吃多了,自然也會有些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