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洪水潮流,等待著大湖之堤潰塌的那一刻。
竹溪神色凝重地將目光從城中收了回來,突然裂開的人間,讓山月城的人們陷入了一片混亂,而城主府想要組織世人撤離,依舊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事情發生的過於突然,竹溪也只能寄希望於那些世人聰明一些,看見裂隙之時,便逃出城去,而不是等到府衙那邊給出了確切的答案,才匆匆收拾著行李。
竹溪轉回頭來,與西門一同看向了那些山外之山,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他要瘋,那能怎麼辦?你入了大道,我也入了大道,只是說來說去,面對這樣一個人間大妖,你我的力量都是孱弱的。”
竹溪的話語其實很是講究,卿相有著諸多身份,只是他並未說道人,只說大妖,畢竟竹溪出身林梓觀,這樣一個函谷觀時代便聲名鵲起的古道門,大概總有些驕傲,於是不願意承認那樣一個確實是道門大修的書生的某些身份,只剩下了大妖二字。
本來卿相對於南方的威脅,遠遠沒有這麼大的。
只是叢刃身死,流雲劍宗自顧不暇,於是這樣一個書院院長,便真的沒有人能夠攔得下來了。
西門沉默了很久,緩緩自身後拔出了自己的斷刀來。
“難辦,當然也是要辦的。天獄之人哪怕再如何不討喜,終究我們是站在世人一面的。”
竹溪輕聲說道:“是的。”
年近五十才入大道的竹溪,只是三疊道修。
跨過不欺人間年少入大道,與最後拖延了半生才能入大道,自然是不一樣的。
三疊與五疊之間的差距,亦然足夠大,自然更不用說與卿相了。
只是這個道人身周還是有著許多道文流轉。
“我有時候就會想.....”
竹溪的話語因為第二劍的到來而停頓了少許,那樣劍法拙劣的一劍,其上所蘊含的力量,卻是巨大的。
於是人間震顫。
一如嶺南某個小少年所想那樣,滿城倉皇,只是卻沒有人離開這裡,所有人修行者與人間兵甲,都是默然的帶著惶恐,握緊了自己的武器,站在城頭之上,據守著即將破開缺口的壁壘。
竹溪停頓了少許,回頭看向裂口更加猙獰的人間長街,輕聲說道:“倘若當初,在嶺南的故事還未落向人間,我阻止了那樣一個白衣劍修,將某些令妖族惶恐的訊息說出來,是否現而今故事便不會走到這裡來?”
西門沉默地站在那裡,或許也是在認真的想著。
南方叛亂,是有著諸多因素的。
譬如叢刃身死,譬如卿相倒戈,譬如巫甲北來。
但說來說去,或許當初最為關鍵的地方,便是因為妖族之事,導致整個南方守備失衡,北方亦是陷入短暫的動亂,這才導致了後來的一系列事情輕而易舉的發生。
西門認真地想了很久,看向竹溪,緩緩說道:“張小魚的那些事情,不在山月爆發,也會在白鹿,懸雪,那樣一些地方爆發。這是攔不住的。”
竹溪嘆息了一聲,什麼也沒有再說。
西門倒是苦笑了一聲,說道:“其實天下之事,罪責未必不是在我。”
畢竟南衣城三十萬青甲,便是在西門手裡丟掉的。
那才是整個南方,世俗兵力之中,最為重要的存在。
那一支青甲之軍,集道門之術與機括之術為一體,是修行界與人間接洽的存在,自然不是尋常兵甲能夠比擬的。
竹溪嘆息著說道:“在誰都是一樣的,劍來了。”
西門回頭看向鳳棲嶺。
那樣一柄青紅之劍,帶著不可抵禦的天地元氣與道韻,穿過了人間,悍然釘在了山月壁壘之上。
於是萬般碎裂。
於是無數劍光隨之而來。
自豁口之中不留退路地穿梭而去。
......
雲胡不知坐在南衣城的橋頭,握著一本拿反了的書,靜靜地歪頭看著人間暮色。
今日風裡的意味,或許確實過於喧囂了。
這個書生似乎並不想去想得太多,於是低下了頭來,安靜地看著手中的書卷。
只是書都拿反了,這樣一個書生又能看得進去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