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很是惆悵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破破爛爛的天衍車,倒是有些猶豫自己該不該繼續往前走去。
猶豫了很久,陳鶴還是老老實實的縮在了天衍車上。
畢竟看起來那裡要打起來了,自己還是躲遠一點比較好。
陳鶴又把天衍車往後推了推,而後拿起一些兔子皮毛蓋在了頭上,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在那裡眯著眼睛張望著風雪古道盡頭的那些故事。
覆了一千多年的大雪,顯得無比厚重的山門之前的那些石燈似乎確實亮起來了,像是一些風雪裡的油燈一樣飄忽不定的晃動著。
那些風雪石道之上有著無數浩瀚的佛音響起,無數經文正在自雪下而來,化作了一種極為強悍的封禁之意,試圖將那樣一個劍修攔在山門之前。
或許確實整片風雪人間的壓力都落在了那一個黑夜舉火的劍修身上——迷離的雪色裡,那樣一個劍修的姿勢,已經從提劍,變成了拖劍,如淵之劍拖行在風雪之中,與雪下的經文石道撞擊著,好像是無數次極為迅速的出劍一般。
風雪呼嘯。
而在莊白衣身後的南德曲卻是走得很慢,也很安寧,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數十丈,卻好似隔了一個遙遠的人間一般。
莊白衣卻是驀然停了下來,轉回頭,那張稜角凌厲卻也被和尚打得鼻青臉腫的面容之上的瞳眸之中有著極為漠然的情緒。
“再往前,哪怕你沒有入大道,我也只能殺了你了,師弟。”
南德曲聽到這樣一句話,倒是挑了挑眉,一直舉於身後的手反倒是將那柄劍握得更為堅定了一些。
“看來師兄確實壓力很大。”
明蜉蝣當初在幽黃山脈等待著叢刃的時候,那樣一個劍修,哪怕被一柄劍插得像是拒馬一樣,都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概那個南楚靈巫,確實很難讓這樣一個劍修有著什麼壓力。
只是後來叢刃與神河在東海之戰的前一刻,某個興致勃勃跑來看戲的弄曲子的人,卻是還未見面,便被斬了一劍,狼狽的跑回來孤嶼上。
樂朝天固然被斬得很沒面子,只是那又何嘗不是因為這個觀山海入十三疊的道人,確實讓叢刃感受到了一些壓力?
風雪古寺之前的故事,或許依舊如此。
隨著南德曲這樣一句話落下,莊白衣瞳眸之中的意味又冷了幾分。
藏著想要開陳鶴的天衍車的期待的光芒的劍修,與現而今眸中光芒極為冷冽的劍修,當然也可以是同一個人。
只是大概比莊白衣神色更為冷冽的,是那種漸漸浮生於這樣一個劍修面容之上的一種有如雪色的蒼白之意。
陳鶴窩在天衍車裡,躲在一堆兔子皮毛之下,倒是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南德曲先前並未阻攔這個黑袍劍修,卻在他向著山門而去的時候,握劍跟了上去的原因。
南德曲自然也去過山門附近,他很清楚在那裡將會面對著什麼樣的壓力。
所以他握緊了揹負於身後的劍,不緊不慢的在風雪裡跟了過去。
只是陳鶴大概也很是好奇,你神海都點燃了,只是握著劍,那又有什麼用呢?
難道你還能突然跳起來,一手道術青天有月來幾時,說其實我是青天道潛伏在人間劍宗的臥底嗎?
那個三十六歲的劍修只是平靜的向前走去。
莊白衣不知為何,卻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窩在那些兔子皮毛之下的陳鶴。
陳鶴神色古怪。
你瞅啥?
莊白衣當然不瞅啥,瞥了一眼,便又平靜的收回了目光。
只是還未等到這樣一個劍修在風雪裡回過頭去,這片極為呼嘯凌亂的風雪裡,卻是突然傳來了一聲很是細微很是輕微的聲音。
陳鶴很是驚詫的看向了那個一直保持著一個反手握劍姿勢的南德曲。
那樣一個聲音便是自那樣一個劍修身體裡傳出來的。